一、辛悦
“晔临皇子,你的法力又增强了。”清越看着面前完整而立体的轮廓,由衷道。
没有注意郡主眼中变幻的神色,小宫女只是专心打量着手里的明珠:“真漂亮呀,有些还是带着粉红色,就如同鲛人哭出血来一般……”
阴郁的牢房中,李允靠着墙坐着,一动不动。他的衣服头发还算整洁,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良久也不会眨动一下,唇角虽然有一缕血迹,却已干涸了很久。说起来,在天祈朝以冷酷著称的兵部牢房中这个样子已算不错,清越却止不住地一阵心酸,因为她从李允身上已看不出一丝情绪,一丝活气。
清越侧了侧头,瞥见小宫女手中的一捧璀璨。那些字是围绕着珠子的四面刻的,因此无论那些珠子如何放置,都能显出至少一个字来,而这些重复或不重复的字组合起来,就是那句让她五味杂陈,不知是嫉妒还是伤心的话——“请救李允。”
“皇上……”一进门,清越便跪了下去,深深埋下头。
这个地下室,据说是天祈的某一位皇帝为了治疗自己的失眠症,专门派人修筑的。然而从万井码头回来后,清越就越来越多地来到这里,力图平复自己郁郁的心情。
“别说了……”李允忽然开口,止住了辛悦的话,“我参与陷害了徐先生,这个罪永远洗刷不去,所以现在的报应也是我该受的……”
清越看着不弃,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梦中那两个少年,一个是不弃,另一个却并不是李允。
“只有我知道你的伤有多重!”辛悦忍不住含泪大声道,“允少爷,以你现在的状况,那四十杖会把你活活打死的!难道你真的不想活了么?”
果然是那个鲛人女奴!清越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窈窕身影,竟一时凄凉到忘记了嫉妒——原己始终不过是局外人。
请救李允,请救李允……那个鲛人女奴,就是这样一边哭泣,一边刻下这些字句的吧,还费尽心机让晔临湖中的拾珠鱼送到自己这里来——可是她凭什么求她,凭什么啊?
“可是神知道我没有。”不弃忽然亲吻了一下清越冰冷的指尖,带着狡黠的笑容看着她,“不知我这样的委屈,是否也能博得你的同情,充满正义感和怜悯心的郡主。”
自从那天在万井码头见了李允,现在才是第三天吧。不过短短的三天,自己怎么觉得漫长得几乎过了十年,其间没有信仰也没有希望,直让人怀疑起这空虚飘渺的生命。
“不用了。”不弃不耐烦地回答。他身侧的多宝架上陈列了几十种奇珍异宝,每一样都是南方三大船王世家精心挑选进贡的宝物,然而云荒的帝王却根本不曾瞩目。此刻他的心情,正牵扯在青水下游纠结的战事中,近期几战,兆晋、谦易的人马几乎损失殆尽,只靠着玄咨的嫡系还在忻州支撑。空桑六部久被压制,都对这皇室的内斗暗中窃喜,推诿塞责的陈词滥调与各地要兵要粮要饷的奏章一起雪片般飞来,几乎要将御书房的梨花木案压垮。
这种东西,她曾经以为在李允身上可以找到,超越了一切世俗的局限和樊篱,如同纯粹的真与善一般让人心头充实,毫无顾忌。然而这个幻象终于是破灭了,李允那良善外表下包藏的冷酷无情,甚至比不弃一贯的乖戾严苛更为可恨。而不弃虽然再没有说出娶她为妻的话来,可从那满含期待的眼神,她明白他的心意一直没有变化。
辛悦定定地看着他,见他再无反应,终于慢慢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就在清越也以为她会就此离去的时候,辛悦忽然折回身,重重地跪在李允身前,凄然道:“允少爷,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走……求你宽恕我吧,我也是害你成这样的帮凶!”
“是啊,自从不弃不再服食天心蕲,他血液中控制我的魔力便减弱了许多,让我逃逸出来更加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