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与心脏
“我的羊儿啊……”
老头悲泣着,把瓶子里的龙舌兰酒倾进细小的茶色玻璃杯。
老头放下酒瓶,以颤抖的苍老手指握着柜台上的小酒杯。
“是什么东西杀死了我可爱的羊儿?”老头举起酒杯,仰首一干而尽。
“别再喝了,贾西亚老爹。”站在柜台后的瑚安娜悄悄收起了酒瓶,安慰着老头。“羊儿还会再生下来的,自己的身体却只有一个啊。”
她轻拍贾西亚老爹的掌背。
贾西亚抹去眼泪,抬头凝视瑚安娜。棕色的长鬈发与湖水般的蓝眼睛,令他愁苦的脸绽放了笑容。
“瑚安娜……我可爱的瑚安娜……你今年多大了?十五年啦……”贾西亚双臂拢在胸前轻轻摇动,像抱着个透明的婴儿。“……我就是这么样抱着你,哄你入睡……回想起来就像昨天黄昏的事……我忘不了第一次看见你那双美丽的蓝眼睛……”
瑚安娜知道老爹又要长篇大论地述说往事了,但她体谅地微笑,继续聆听贾西亚那说了不下几百遍的话。
“那时候我就向上帝祈祷:请求他在这个小女孩长大后,赐给她一个好丈夫……”贾西亚顿住了。
瑚安娜的微笑消失了。健康古铜色的尖细脸庞变得青白。
“对不起……瑚安娜,我不是……”
“不打紧,老爹。”
瑚安娜转身面向摆满七彩酒瓶的木架,把凝在眼眶的泪水迅速拭去。
“威士忌!”一把粗哑的男声自酒吧角落发出。
满脸胡髭的邦萨把装有马刺的灰色长靴交叉搁在桌角上,右手按着腰侧的手枪,左手高举空空的酒瓶,再次高喊:“威士忌啊!瑚安娜!”
“来了!”瑚安娜利落地从架子上抽出一瓶还未开封的威士忌,打开柜台的折门。
“接着!”邦萨大笑,趁瑚安娜走近时把空瓶子丢向她。瑚安娜左手把瓶子接住。
“不要这样!”瑚安娜生气地把新酒瓶重重放在木桌上。“邦萨,现在才刚过中午,喝醉了怎么办?”
邦萨学着瑚安娜娇柔的语气:“瑚安娜,现在才刚过中午,为什么这么早开店?”
四周散坐着的男人哄笑。
“贾西亚老爹说要喝酒,我才提早开店。你知道他昨晚失去了三头羊儿……”
邦萨把开瓶器钻进瓶口的软木塞子中。“我知道……最近有点邪门。已经是第四次了吧?铁定是野狼干的。”
邦萨拔出了塞子,就着瓶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拍拍腰间手枪。“怎么样?给我一个吻,我便替你把野狼杀光……”
瑚安娜没有理会邦萨,转身返回柜台。
“说不定是外星人干的!”另一桌的客人笑着说。
“外星人喜欢吃生羊肉吗?”邦萨嗤笑一声,再次举起酒瓶。
正想喝酒时,邦萨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件东西。
一只浑身黑毛的小猫蹲在桌上,伸出舌头舔着桌上残留的水渍。
“瑚安娜,你养了猫吗?”
瑚安娜从柜台那边也看见了桌上的黑猫,她摇摇头。“不知从哪儿来的……”
“真不吉利!呸!滚开!”邦萨伸掌欲打向黑猫。
“不要!”瑚安娜呼叫。
此时,酒吧前门被推开,挟带着热气的沙尘滚进来。
邦萨的手掌停在空中。
他瞧见进来酒吧的人——酒吧内每一个人都转头凝视着门前的陌生人。
陌生人的身体藏在一件沾满黄尘的黑色大衣中。黑色厚布裤子、黑色皮靴,双掌裹着黑布条,肩上背着黑色皮囊,头上戴着黑色的绅士帽。头脸两边垂着黑色的长发,戴着约翰伦农式的圆形黑色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