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说者
凌晨五时四十五分 棉花田遗址
那道逾十呎高的巨大铁闸经历了两百余年的风霜,中央的铁枝近半都因生锈腐蚀而断折,其余残存下来的也都弯曲不堪。铁闸的顶部呈半个太阳的造型,一根根放射状的矛尖仍然显得锐利。
其中一根矛尖上插着一个新鲜的女人头颅。长发沿黝黑的脸颊两边散下。一双翻白的眼睛暴突。
多梵刚才从远处看见了,还以为是“黑色皇后”布兰婕的首级。
他伸出掌背刺满花纹的手,推开半掩的铁闸。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在这黎明前的静夜里格外响亮。
多梵带着六名部下慎重地步入铁闸里。其余的“动脉暗杀者”已同时包围庄园四周,一一从围墙崩塌的缺口无声潜入。
偌大的前园早已被高及腰身的野草满满占据,中间夹杂着一种细小的花朵——以吸血鬼的夜视力也辨不出其颜色——散发着一股像葡萄汁的香气。
七人走在如海浪般起伏的长草之中。六名暗杀者垂下手臂,在草下暗暗握着各种武器。在那强烈的花香中,他们不能确定草丛里是否有敌人埋伏。
多梵却轻松得像走在自己家里一样。不管冯·古渊作了什么准备,又或“血怒风”与“鸩族”派来了强援,面对二十四个“动脉暗杀者”结成的杀阵,他们的胜算都是零。
花园的正中央有一个荒废已久的石砌小水池,中间竖立着一个嬉水男童的等身大铜像,全身都已满布绿锈。
多梵不用走近已嗅到那鲜美的血腥味。果然在水池里,十几个赤裸的黑人男女凌乱躺卧,尸身被砍得肢离破碎,池子里积了约两吋高的鲜血。
多梵再仔细看,每具尸体都仍展露出狂喜的兴奋笑脸。
——他这种恶趣味还是没有改变……
那个男孩铜像的怀中“抱”着一条断臂,臂端的手掌伸出一根食指,遥遥指向庄园那座两层高大宅的正门。门隙透出淡淡的亮光。
——我在里面等待你们。
这就是冯·古渊的信息。
多梵等人顺着那根食指的方向,继续步向大宅。典型的法国殖民时代建筑。二楼每一面都有阳台与腐朽的木制百叶窗。下层四周围绕着廊柱和木栏杆。
整座大屋都给新的“房客”占据了:前园的野草丛早已侵占到屋内,从每条空隙中愤怒地突出;每一个门窗缺口的边沿都爬满了蔓藤,并沿着栏杆梁柱扭结生长,把整座屋子的骨架牢牢抓紧;蔓藤之间的表面则长满了苔藓和寄生芽叶……墙壁里外完全包覆在绿色之中,仿佛屋子本身也变成了一整株放大的植物。
多梵渐渐接近大门,看见十几名部下的黑影也已从其他方向潜至大屋外围,有几个人一跃而上,无声无息地占据了阳台与瓦面屋顶的有利位置。他们的行动轻巧犹如昆虫。
多梵知道只要自己一声命令,以二十四个“暗杀者”结合的破坏力,大概三十秒就能够把整幢大屋推倒——要完全拆散夷平大概也花不了两分钟。
可是多梵有点喜欢这阴森的荒屋。像冯·古渊这等英雄,很适合在如此的舞台上谢幕。
正面那雕花的大木门已腐坏,当手掌推在上面时有一种柔软的触感。
宽阔的前廊两旁燃点着疏落的十多根白色洋烛。多梵注意那洋烛的长度和烛台上累积的烛泪,显然它们点上还没有多久。
多梵瞥见了:廊道尽头的前厅里似乎站着许多人影。他身后的暗杀者全都戒备起来。可是多梵感觉不到那里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密密站立在前厅里的原来是一堆圣徒与天使的塑像,全都已残破不堪,不是脸上缺去鼻子耳朵,就是失去了一边臂膀或翅膀,身上的彩色颜料也大都剥落。
迪干提男爵在家乡原本是个家道中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