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感到饥肠辘辘,已经至少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了。我的赛伯体,哦不,我的身体极度虚弱,饿得发慌。我站起身,挤到一条小巷里,小贩们在那吆喝着,声音盖过了喧嚣,他们在一个独轮回旋手推车边兜售着他们的商品。
我来到一辆手推车前(那里的队伍很短),向一个女人要了份涂着蜂蜜的煎饼,一杯香郁的布雷西亚咖啡,一袋带色拉的皮塔面包,然后用寰宇卡轻轻一碰,付了账,爬上一条阶梯,来到一栋被遗弃的建筑中,坐在露台上,开始品尝。味道真是棒极了。我啜饮着咖啡,琢磨着要不要回去再买块煎饼,这时,我注意到下面广场上的人群停止了无头无脑的涌动,聚集在一小撮人周围,那一撮人站在中央的宽阔喷泉的边缘。他们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淌过人潮的头顶,流到了我这儿:
“……报应天使已经被释放在我们中间,预言成真了,千禧年来临了……天神化身将会开始献祭……末日赎罪教会已经预言到,他们知道,救赎必须完成,这是我们永远知晓的……但这种折中办法太晚了……互相残杀的斗争太晚了……人类末日临头,苦难开始了,我主的千禧年即将来临。”
我意识到,穿着红衣的男人是伯劳教会的牧师,而人群正在回应——起初是零星的表示同意的叫声,偶尔的几声“对,对!”以及“阿门!”,然后是异口同声的喊叫,高举的拳头在人群头顶涌动,还有无法抑制的狂热尖叫。退一步说,这是极不相称的。这一世纪的环网,有着公元前旧地罗马许多的宗教意味:一种容忍政策,容忍着多姿多彩的宗教——像禅灵教一样,大多数都交织融合,在本质上被改变,但并不是说被改变了宗教信仰。而通常的主旨是,一种对宗教冲动的温和的犬儒主义,以及一种漠不关心。
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个广场上。
我思考着,最近几个世纪是如何摆脱暴动的:要发起一场暴动,必须要有公共集会,而在我们这一时代,公共会议包括了通过全局或者其他数据网频道的个人谈心;人们远隔千里,甚至远隔光年,仅仅是由通讯电缆和超光线路连接,在这种情形下,是很难创造暴徒的激情的。
我正在想入非非,突然被震慑住了:人群的怒吼兀然平寂,一千张脸孔朝我转来。
“……那里是他们中的一个!”伯劳教会的圣人喊道,随着他指向我,身上的红袍闪耀着光芒,“一个霸主密封派系之人……一个诡计多端的罪人,把救赎在今日带到我们头上……就是他,以及像他这样的人,想叫伯劳化身让你们赎他的罪,而他自己和其他人,却藏在秘密世界的安全之地,那是霸主头头们留下来为这一天准备的安全之地!”
我放下咖啡杯,咽下最后一口煎饼,盯着他们。那个男人说的话真是莫名其妙。但他怎么知道我来自鲸心?他怎么知道我和悦石接触过?我再次看过去,手挡在眼前遮着耀眼的阳光,试图不去看那些仰起朝我看来的脸孔,以及那些挥舞的拳头。我注视着那个穿着红袍的人的脸……
我的天,那是斯宾塞·雷诺兹,那个行为艺术家,上次在树梢曾试图主宰宴会的谈话。雷诺兹剃光了他的头发,帽子下的卷发不见了,仅剩脑后一根伯劳教会的辫子,虽然那张脸现在被做作的愤怒和忠诚信徒的狂热信仰所扭曲,但它仍旧黝黑,仍旧俊美。
“抓住他!”伯劳教会的煽动者雷诺兹喊道,手仍然指着我的方向。“抓住他,让他赎罪,为我们家园的毁灭,为我们家庭的破裂,为我们世界的末日,赎罪!”
我朝身后瞥了一眼,心里琢磨着,这华而不实的装腔作势之人肯定不是在说我。
但他的确是在说我。有足够多的人变成了暴徒,在这大喊大叫的煽动政治家身边的一波人朝我的方向涌来,拳头挥舞,唾沫横飞,那人潮将其他人推离了中心,然后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