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克罗兹
八二四年吗?……你们被冻在这里的时候,你真的扮成贵妇人老侯普纳的黑人仆役?”
克罗兹又笑了,不过这次轻松许多。“没错。一八二四年裴瑞的黑克拉号与侯普纳的怒气号一起向北航行,也是要来找这条可恶的西北航道,那时我只是黑克拉号上的一名准尉。裴瑞的计划是让两艘船穿过兰开斯特海峡,然后顺着摄政王子峡湾向下走。但我们那时并不知道布西亚是个半岛,直到一八三三年,约翰和詹姆士·罗斯那次探险后才明白。裴瑞认为他可以向南航行,绕过布西亚,然后拼死命直航到富兰克林在六七年前经由陆路探勘过的海岸线。但裴瑞太晚出发了。为什么这些笨头笨脑的探险队总指挥老是太晚出发?还好我们很幸运,在九月十日,也就是一个月后抵达兰开斯特海峡。但是冰在九月十三日就开始作怪了,我们完全没有机会可以穿越海峡,所以黑克拉号的裴瑞和怒气号的侯普纳中尉只好叫我们夹着尾巴向南逃。
“一场强风把我们吹回巴芬湾,我们算很走运,在摄政王子峡湾附近找到一个非常小的停泊港,在那里过了十个月,把我们的乳头都冻掉了。”
“但是,”费兹坚露出一丝微笑,“你扮成小黑童?”
克罗兹点头,喝了一口酒。“在冰中过冬时,裴瑞和侯普纳两人喜欢叫大伙儿穿着奇装异服办化装舞会的狂热分子。举办化装舞会是侯普纳的点子,他称为‘大威尼斯嘉年华’,时间是十一月一日,刚好是太阳接下来会消失几个月而船上士气开始低迷的时候。裴瑞穿着一件大斗篷从黑克拉号走下来时,所有人早已经聚集好,大多数人都变了装,因为两艘船上都有一大箱各式服装。他一直没把斗篷脱掉,当他终于丢掉斗篷时,我们看到裴瑞扮成那个老船员。你还记得在查腾附近,会为了半分钱而演奏小提琴的那个装了假足的家伙吗?喔,你当然不记得,你太年轻了。
“我认为裴瑞这个老家伙想当演员胜过当船长,他每个地方都学得很像。他演奏起小提琴,用假肢单脚跳来跳去,然后大叫:‘大老爷们,给可怜的乔一个铜板吧,他为了保卫他的国王及国家,失去了他的谋生工具!’
“结果船员们笑得东倒西歪。侯普纳对于弄假成真的无聊玩意可是比裴瑞还热衷,他扮成一名尊贵女士来到化装舞会,穿着当年巴黎最时髦的款式,胸线放得很低,用硬衬布撑起的大褶裙蓬比他的屁股还高。至于我,因为那时候还精力过盛,更别说还笨到很多事都不懂,也就是说,才二十几岁。我打扮成侯普纳的仆役,亨利·帕肯·侯普纳这老头曾经在某家讲究衣着的人喜欢去的伦敦服饰店买了一件正统的仆役衣服,他把那件衣服带来北极,只为了让我穿一次。”
“船员们看了有没有笑?”费兹坚问。
“喔,船员再一次笑得东倒西歪,这时已经不太有人注意裴瑞和他的假肢了,大家都在看老亨利慢慢走进场,我跟在他后面帮他捧高丝绸的下摆。他们怎么可能不笑呢?扫烟囱的人与穿着缎带衣的女孩,拾荒者与鹰勾鼻的犹太人,砌砖工人与苏格兰高地勇士,土耳其舞者与伦敦卖火柴的女孩?你看!这就是年轻的克罗兹,那个年纪越来越大的准尉,自以为将来会成为海军上将,但是到现在连中尉都还没升成呢。他大概忘记,他不过是另一个肤色暗黝的爱尔兰黑鬼。”
费兹坚有一分钟之久没说话。克罗兹可以听到黑暗的船首那边吱嘎作响的吊床上传来此起彼落的鼾声与屁声。就在头顶上甲板某处,有个守卫正在跺脚以防脚冻僵。克罗兹有些不好意思,他竟然这样结束他的故事。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跟人这样讲话,但另一方面,他还是希望费兹坚会再拿出白兰地,或者威士忌。
“怒气号和黑克拉号什么时候才从冰里脱困?”费兹坚问。
“隔年夏天的七月二十日。”克罗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