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克罗兹
船头。船外的冰仍然不太安分。
“这是你听到的声音吗,门森?”
“是,船长。不是的,长官。”
死人房位于朝船尾去的右舷侧,离他们约有三十英尺,就在最后一个发出呜咽声的铁水槽再过去一点。但是当船身外的冰停止作声时,克罗兹只隐约听到从更后面的锅炉间传来铲子推送声及刮扒声。
克罗兹受够了门森的无稽之谈。“你知道你朋友不会再回来了,马格纳。他被牢牢缝在他的吊床里,和几个冻得硬梆梆的死人在一起,用三层最厚重的帆布缠裹起来,放在多出来的船帆储藏室里。如果你听到那里有任何声音,那是该死的老鼠在打他们尸体的主意。你明明知道,马格纳·门森。”
“是,船长。”
“在这艘船上不准有任何抗命行为,水兵门森。你现在必须做选择。汤普森先生要你搬煤炭,你就搬煤炭。狄葛先生要你下来拿存粮,你就来拿存粮。立刻而且有礼貌地听从命令,或者面对审判……面对我……并且准备自己一个人在阴冷、没有提灯的死人房里待上一整夜。”
门森没再说一句话,只用手指触额行了一个礼,然后提起先前放在梯子上的一大袋煤炭,搬运到船尾的暗处。
工程师只穿着一件长袖汗衫及灯芯绒裤,和四十七岁的老炉工比尔·强森一起在铲煤。另一个炉工路可·史密斯正趁着两次轮值中间的空档,待在主舱睡觉。惊恐号的炉工班长,年轻的约翰·托闰敦,是探险队第一个过世的人,他死的那天正好是一八四六年的元旦,不过他是自然死亡。这名十九岁的男孩很可能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到海上航行来治疗肺结核。可是当船在第一个冬天被冰困在毕奇岛的港湾里时,他就在病了两个月之后向死神投降了。培第医生与麦当诺医生告诉克罗兹,这男孩的肺就和扫烟囱人的口袋一样,结结实实地塞满了煤屑。
“谢谢你,船长。”年轻的工程师在两次铲煤间的空档停了片刻。水兵门森才刚把第二袋煤炭放下,又回去搬第三袋了。
“不用客气,汤普森先生。”克罗兹看着炉工强森。他比船长年轻四岁,看起来却比他还老三十岁。在他饱受岁月雕刻的脸上,每条深浅不一的皱纹都被黑煤与尘垢装点得更清晰。连他没有半颗牙齿的牙床也被煤灰弄成灰黑色。克罗兹并不想当着炉工的面去责备工程师――他也算是个军官,虽然不是军职人员,不过他说:“我希望,将来如果还有类似事件发生,我们不会再叫陆战队士兵去传递消息。”
汤普森点头,用铲子把锅炉的铁炉栅铿锵关上,接着身体倚着铲子,要强森到上面去跟狄葛先生要些咖啡。克罗兹很高兴炉工走了,不过他更高兴炉栅关上了,在走过冰冷的地方后,这里的温度让他有些恶心。
船长必须为这位工程师的命运抱屈。士官长詹姆士·汤普森是一级工程师,毕业于沃威奇的海军蒸气机工厂,全世界训练新一代蒸气动力工程师的最佳机构。但是在这里,在这艘封冻在冰里、一年多来没靠自己用力移动过半英寸的船上,他只穿着一件肮脏的汗衫和普通炉工一起在铲煤。
“汤普森先生,”克罗兹说,“很抱歉,你今天从幽冥号回来后,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话。你有机会跟葛瑞格先生谈话吗?”
约翰·葛瑞格是旗舰幽冥号上的工程师。
“是的,船长。葛瑞格先生认为等到真正的冬天来了之后,他们就不可能再去修复受损的驱动轴了。即使他们能够钻一条信道到冰下面去,把最后一根螺旋桨换成临时赶工出来的那根,幽冥号在蒸气动力下仍然哪里都去不成,因为新换上的驱动轴本身也弯曲得很厉害。”
克罗兹点头。一年多前,幽冥号死命要在冰里前进时,弄弯了第二根驱动轴。在那个夏天,这艘吨位较重、引擎也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