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沟通
就算安琪的父母在车里发现安琪反常的紧张和沉默,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他们根本不会关心这些细节,他们以为这只是因为她对实验治疗的一种焦虑罢了。她试图保持那种狂热、难受的情绪,但是愤怒却一点一点在消退,一种阴暗、灰白的沉静遍布她全身。一股令人窒息的麻木感从头到脚传遍全身。她的眼睛又干又痛。
是父母真的没有注意到任何安琪被侵犯的表征吗?或者他们内心深处已经接纳了所有可能经历的痛苦,然后将它们深深掩埋——埋在记忆深处的隔间里?不管是哪种方式,比尔蜀黍都已经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了,只是因为安琪相信他,只是因为她根本不能泄密。在她心底,很难想象埋藏了多少痛苦,就像……这些秘密下面埋藏的是什么?是她那具代表天真烂漫的腐烂尸体吗?是的,就像一处乱坟岗,里面埋葬了一切。上帝不允许父母把它们挖出来,重新审视。想到这里,她全身颤抖,祈祷今天的实验治疗能够奏效。
他们会发现安琪心中藏有秘密的所有隔间,然后清空它们,用钉子钉死,永远封存吗?格兰特医生是这么说的,这也是治疗的目的。实验治疗的第一步,就是要挖出一切记忆深处的秘密。
格兰特医生的计划是,由医生先将安琪进行催眠,然后用核磁共振摄影机对她的大脑进行区域定位,引诱多重人格替身中的某一位现身。这位人格替身一旦活动起来,所有的神经通道指示灯就会亮起来,电脑会记录下他的准确位置。格兰特医生已经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中心安排好连续五天的实验疗程,她认为安琪在嘈杂、密封的扫描机中,顶多只能承受一天一个小时的疗程。这是一项耗时的治疗过程,因为每天安琪坐车到这里单程都要一个小时,更别提治疗所耗费的时间了。
在放射科等候区等待治疗开始的时候,父亲不安地走来走去。周末接受治疗的坏处就是需要等待,但好在这样安排,她可以避免落下学校里太多的课程。“这次治疗应该不会痛。你就当是一块巨大的磁铁对你进行检查。”接下来,父亲还给她讲述了很多她闻所未闻的有关治疗的事情,然后用僵硬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安琪的背,看起来像是在安慰,但是安琪却觉得越来越焦虑。因为父亲平时对她爱理不理的,现在装什么好人呢?
在通往治疗中心的路上,安琪不住地咬着嘴唇,极力抑制自己想哭的冲动,全身陷入麻木。当她从母亲嘴里得知父亲崩溃的事情后,她不想再拿比尔蜀黍的事情来刺激他。
嘿,爸爸,你猜怎么了?我终于弄清楚,为何我的大脑被分割成几个不同的人格了。但前提是,我得在我和你弟弟比尔之间筑一堵高墙,一层又一层。这就是我会将痛苦和恐惧封锁在一个固定区域的原因。
哦,太好了,这场对话完美结束了。
她扭动了一下下巴,尝到了血液的味道,继而感觉到疼痛的滋味。这种滋味让她在通往拍片室的路上格外清醒。
“安琪,准备好了吗?”格兰特医生用平静而愉快的声音说道,“来,容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本次治疗的主要负责人赫尔斯医生。”
赫尔斯医生下巴上长了一把长长的山羊胡,乱糟糟的黑色浓眉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典型的“脑科怪医”。他那双令人惊恐的眼眶中有一对巨大的瞳仁,极具穿透力,仿佛一束能够穿透你内心的X光射线。
在赫尔斯医生和父母正式确认流程的时候,安琪的思绪早已飞出窗外。她在想,今天谁会第一个出来呢?女童军看起来对医生的态度最友好,但是告密者也已经被发现了,而小老婆还没有任何踪影,现在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她曾听到过一个声音在她耳中咆哮,那个人应该是女童军对格兰特医生说的第四个人格,不是小老婆。或者,咆哮的那个人就是小老婆,然后还有另外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