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一见如故,折节下交,倾盖相欢,彼此投合,如此英雄惜英雄,陛下听见了,一定也会备感欣慰的。”
朱彤淡淡说来,语气平和,苻融却听得浑身直冒冷汗。他情知朱先生说话一向都极有分寸,而刚才这一席话,分明句句都点到关节所在。
他此时关心则乱,一时忍不住急切道:“这事儿,家兄只怕现在还蒙在鼓里,我也不知还能找谁商议,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说着他长身一躬,就冲朱彤拜了下去。
朱彤侧身一避,让过了他那一躬,自己走到桌边,拿起支笔来,随手在纸上画了起来。
苻融忙走到他身边去看。却见朱彤寥寥几笔,已画出一幅画来。
他才画好,就放下笔,拿起纸来随手一揉,将之揉成一团,弃之于篓,口里含笑道:“下官一酸腐文士,又何敢教殿下什么。以下官所知,这世上倒有一个人,见识远远高过朱某。东海王若有什么疑难,问我怕还不如去问他了。”
苻融忙问道:“不知先生所说,却是何人?”
朱彤淡淡道:“他住的离令兄府邸倒并不远,就在洛城门外。此人姓王名猛字景略,殿下可能也听说过,他确称得上‘天下之士’。只是,眼前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不找人倒无所谓,只要东海王能善体圣意……我想,终归会圣眷日隆的。”
苻融一时还在回味着朱彤话里的深意,却见朱先生冲自己略弯了弯腰:“殿下今日来得早,才出宫就急急赶过来,只怕还没来得及给太夫人请安吧?”
苻融立时会意,起身谢道:“不打扰先生了。我伴驾这几日,确实该回家去看看呢,是有好几天没给家慈请安了。”
说罢他告辞出去,临出门前,他稍一伫步,问道:“那孩子……”——哪怕明知那是个成人,他还是忍不住称之为“孩子”。
却听朱先生淡淡道:“我会安葬的。”
送完苻融出门,朱彤回到案边,不知怎么心思一阵烦乱。
终于来了……
他知道那童谣的出处在哪里,也知道编它的人是谁,以及他的目的是什么。可惜这一切,他都不能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纵容是对是错,他只记得那句听来的话“天下妖诡,众生皆藏杀意”……他知道这话判断得没错。而按人世中的道理,恐怕也只有以诡对诡,以杀止杀了吧?
他脑中此时只剩一个念头:王景略啊王景略,那日你说,若无明主,那何妨造一个出来……现在看来,你果然等不及了!
董荣乘着车,几乎是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自己府第的。
这府第原本是丞相雷弱儿的宅邸,雷弱儿败后,皇上就把这儿赐给了他。
在雷弱儿手里时,这宅子虽大,却未曾装饰。董荣接手之后,召集工匠,大大修葺了一番。如今看来,整个城北一带,要数他这宅子最堂皇气派了。
最近天冷,董荣才召了蜀地的匠人给他铸了几个大铜炉。他走进自己的内室,只见满地锦罽,数炉红炭,簟团香暧,帏卷温柔,心中十分欢喜。
侍妾走上来与他更衣,一边帮他脱去狐裘,一边笑问着:“老爷今日怎么这么高兴?曲儿都哼上了。”
董荣笑道:“我现在左手一个人头,右手一个人头,想砍哪一个,就砍哪一个——活在这世上,刀在我手,如何会不高兴?”
侍妾娇哼一卢:“干什么说得这么吓人,血淋淋的,听得人汗毛直竖。”
董荣坐下来,扳着她的脖子,把她抱到膝上,用手摩挲着她蝤蛴般的颈子,伸出指甲来,在上面轻轻划着:“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则五鼎烹。这你就觉得吓人了,你难道不知周遭这一切,是什么换来的吗?”
侍妾扑哧一笑,点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