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血雨门
到事情会忽然变成这样子,实在想不到那又天真,又善良的小女孩,居然也会说谎。丁残艳忽又长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我不怪她,她这么样做,一定只不过是为了要离开我,离开这地方……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有哪个女孩子不想出去看看呢?”
小雷忍不住道:“你真的不恨她?”
丁残艳道:“她还是个孩子。”
小雷道:“她却恨你!”
丁残艳黯然道:“世上有很多事本来都是这样子的,恨你的人,你未必恨他,爱你的人,你也未必爱他……”她声音越说越低,终于听不见了。
小雷沉默了很久,也不禁叹息了一声道:“不错,世上的确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他心里忽然觉得很沉重,就像是压着块千斤重的石头一样。
又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无论如何,你总救了我。”
丁残艳道:“我没有救你。”
小雷道:“没有?”
丁残艳道:“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小雷道:“我自己?”
丁残艳道:“你自己若不想再活下去,根本就没有人能救你。”
小雷道:“可是我……”
丁残艳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现在你可以走了,若是走不动,最好爬出去。”
她先走了,没有回头。灯光越来越黯淡,风越来越冷,远处的流水声,听来就仿佛少女的呜咽。小雷躺下去,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天明……
天明。阳光灿烂,穹苍湛蓝。晨风中传来一阵阵花香,泉水的香气,还有一阵阵煮熟了的饭香。小雷慢慢的下了床。
他的新伤和旧伤都在疼,疼得几乎没有人能忍受。可是他不在乎。
他已学会将痛苦当做一种享受,因为只有肉体上的痛苦,才能减轻他心里的创痛。
是谁在烧饭?是她?还是丁丁?他不知道这一夜她们是如何度过的,对她们说来,这一夜想必也长得很。
厨房就在后面,并不远。但对小雷说来,这点路也是艰苦而漫长的,幸好他的腿上还没有伤。
他总算走到厨房的门口,冷汗已湿透了衣裳。
一个人背着门,站在大灶前,长裙曳地,一身白衣如雪。想不到她居然还会烧饭。
无论谁看到她站在血泊中的沉着和冷酷,绝不会想像到她也会站在厨房里。
小雷手扶着墙,慢慢的走进去。她当然已听到他的脚步声,但却没有回头。她是不是也已拒绝跟他说话。
小雷沉默着,过了很久,忍不住问道:“丁丁呢?”
她没有回答。
小雷道:“她还是个孩子,虽然做错了事,但谁没有做错过事呢?你若肯原谅她,我……”
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在跟什么人说话?”
小雷道:“你。”
她忽然回过头,看着小雷,道:“你认得我?我怎么不认得你?”
小雷怔住。这少妇虽然也是一身白衣,颀长苗条,但却是个很丑陋的女人,平凡而丑陋。
她一只手扶着锅,一只手拿着铲子,正在盛饭。她有两只手。
小雷长长吐出口气,勉强笑道:“我好像也不认得你。”
白衣少妇道:“既然不认得我,来干什么?”
小雷道:“来找一个人。”
白衣少妇道:“找谁?”
小雷道:“找一个女人,一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白衣少妇冷冷的笑了笑道:“男人要找的,好像总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这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是,她姓什么?”
小雷道:“好像姓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