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黑夜追踪
楼虽已残伤,但毕竟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了,这青衣人竟能摆脱他的追踪,显然是个很机警的人。
车上的那女子看来也很谨慎,而且女人大多比男人细心,若想在后面跟踪他们而不被发现,想必不是件容易事。
何况车轻马健,奔行甚急,以俞佩玉和朱泪儿两人此时的精力,未必就能盯得住他们。
俞佩玉正在犹疑着,谁知朱泪儿已自石槽后蹿了出去,她娇小的身子,就像是只狸猫似的,蹿到马车下,吸在车底,俞佩玉要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只见她的手自车底下伸出来轻轻招了招,车马便已冲入夜色中。
这小姑娘的胆子实在大得可怕,俞佩玉虽然担心,也只有在后面远远的跟踪,到了这种时候,他更不能被对方发现,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和来历之前,他更不愿意轻举妄动,胡乱出手。
幸好这时更深入静,马车走出很远后,车声还可以听得很清楚,俞佩玉就随着车声一路追下去。
这是个陌生的城市,他根本不能辨别道路,只知道马车走过的路,本来都铺着很整齐的青石板。
他这才发现这城市竟然大得可怕,他追踪着这马车直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竟然还没有出城。
这时他的衣衫本已都湿透,气力又渐渐不支,因为他虽然晕睡了很久,但已又有一天水米未沾了。
人是铁,饭是钢,再强的人,也无法战胜饥饿。
他三天三夜不睡觉,还可以勉强支持,但一天不吃饭,就有些吃不消了,他只觉两条腿发软,整个人都是空的。
幸好这时车行竟也渐渐缓了下来,密如连珠骤鼓般的蹄声,现在已变得宛如老妇敲桩疏落可数。
俞佩玉喘了口气,刚想停下来擦擦汗,谁知他的眼睛刚抬起来,就怔在那里,面上又变了颜色。
露珠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闪着光,远处有个贞节牌坊的黑影,道旁有个饮马的水槽……
这岂非赫然正是他方才走过的那条路?
这辆马车原来竟一直在这城市兜着圈子,那青衣人难道吃饱了饭没事做,竟深更半夜地坐着马车兜风!
俞佩玉已发现事情有些不妙了,他立刻用尽了气力追上去,只见那辆马车竟然还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
那匹淡灰色带着黑花的马,那辆很轻便的乌篷车,还有那头上扎着条白汗巾的马车夫……
俞佩玉瞧得清清楚楚,这还是方才那辆马车。
但这辆马车为何要在街上兜圈子呢?而且居然还敢兜回这条街来,那青衣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俞佩玉实在想不通。
他只觉有些哭笑不得——他累得几乎要命,追了半夜,竟又回到原地了,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这时五更虽已敲过,天却还未亮,街上更不会有什么行人,只有街头的一家小铺,已亮起了灯火。
原来这是间小小的豆腐店,本来很清凉的晚风中,这时已有了新鲜豆腐和熬豆汁的香气。
这种香气对此时此刻的俞佩玉说来,只怕已可算是世上最大的诱惑,他几乎忍不住要冲进那小铺去先饱食一顿再说。
但他还是只有忍耐着,他不能放下这辆马车。
谁知马车竟也在豆腐店前面停了下来,俞佩玉立刻蹿在路旁的阴影里,躲在一家绸缎铺的大招牌底下。
只见那赶车的懒洋洋地下了马车,要了一大碗热豆汁,就蹲在门口,用双手捧着喝了起来,喝得“忽噜忽噜”地响,还不时停下来叹口气,仿佛对这碗豆汁的滋味觉得非常满意。
但那青衣人和那女子却都没有下来,车篷里也没有丝毫动静,他们的行踪那般隐秘,行色又那么惊惶,此刻怎会坐在车篷里等这赶车的慢慢喝豆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