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雨夜幽灵
奇的深,幸好还有水,而且水很深。
他身子无助地重击在水面上,全身骨头都像是要散了,笔直沉入水底,久久升不上来。
他若不是一身铜筋铁骨,只怕升起时已是个死人。
那恐怖的惊呼声犹在耳畔,俞佩玉惊魂未定,在冰冷的水里不停地发抖,似乎永远不能停止。
“她为何要害我?”
“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下,怎能怪别人?”
“她为何不救我?”
“她心灵本来脆弱,此刻也已骇极,怎能救我?”
“何况,她必定认为我已死了,又何苦来救我。”
俞佩玉想来想去惟有自责自怨。
“我本就是个不幸的人,一生中本就充满了不幸的遭遇。”
别人梦想不到的不幸遭遇,在他说来,已是家常便饭了。
井很宽,若是站在井中央,伸手难及井壁,何况井壁上满是又厚又滑的青苔,任何人都休想能爬上去。
若是别人,此刻早已呼救,但俞佩玉却连呼救都不敢,呼声若是惊动了他的仇敌,他岂非死得更快。
幸好他水性精深,还不至于沉下去,但身子沉在冷得刺骨的井水里,已渐渐开始发麻。
他迟早还是要沉下去。
这一切,简直像是个噩梦,他实在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从那日在他自己的庭院中,黑鸽子传书信的那一刹那开始,他的生命就像是活在梦魇中,他的生命是否就此终结。
他不愿想,不敢想,但却偏偏忍不住要想,想得简直要发狂。黑夜,便在这令人发狂的痛苦中慢慢过去。
井口射入了灰蒙蒙的光,但这光却又是那么遥远,远不可及。
不可及的远处,突然传来了啁啾鸟语。
这在俞佩玉听来,简直像是听见了世上最悦耳的声音。
这鸟语正是他的救星。
若真是有人在害他,那么这就是那人绝对未曾想到的一着棋,谁又能想到鸟语竟能救人。
他竟在井中“吱吱喳喳”地学起鸟叫来,叫个不停,这时远处突然有了比鸟语更清润婉转的歌声:
“柳梢的黄莺儿呀,
你是否在嘀嘟春城的荒芜?
梁间的小燕子呀,
你为什么总是埋怨人间的凄苦?
……”
歌声突然停顿,过了半晌,又响起:
“又是谁落在井底?
你有什么心事要向我倾诉?
为什么你的声音我听来如此生疏?”
接着井口便出现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俞佩玉这才敢轻呼道:“云雀姑娘……”
美丽的眼睛张大了,失声道:“呀,是你,难怪我听不出你说的是什么,啊……你不是鸟。”
俞佩玉苦笑道:“我但愿能是只鸟。”
云雀姑娘眨着眼道:“你显然不是鸟,再见吧。”
抬起头,竟要走了。
俞佩玉呼道:“姑娘,人落在井里,你难道不拉他上去?”
云雀姑娘终于又探出头,痴痴地笑道:“我为何要拉你上来?”
俞佩玉道:“因为……因为……”
这本是个最简单的问题,他一时间却偏偏回答不出。
云雀姑娘拍手笑道:“我知道你没有理由,我走了。”
她竟然真的说走就走,俞佩玉怔在那里,当真是哭笑不得,他恨不得掴自己几个耳光,为什么连如此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却不知这问题本是任何人都不会问出来的,猝然之间,他自然要被问住。
“姬家的人,难道真的全都是疯子?”
俞佩玉心里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