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豆蔻梢头
阳光,好像是因为昨夜有了太多的悲哀,今晨竟升起的特别早。
初升的第一道阳光,划破了沉重的黑暗,撕裂了清晨的浓雾,也晾干了新生树叶上的朝露——
然后,充沛而旺盛地青春的朝气,便在这一片青碧的山野间,随着被撕裂了的浓雾飞扬起来。
蜿蜒迤逦的山道上,灰黄的沙石也被这初升的阳光影映,变为一片灿烂的金黄,就像是漫山苍翠树间的一条黄金道路,生命,在这初春的清晨里,对人们来说,的确是太优美了。
突地——这有如黄金铺成的山道上,竟随风飘起了一阵阵悠扬的歌声,声音是娇柔而曼妙的,但却听不甚清,仿佛是个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在曼声低咏着:
“许多日未到山野,
山路顿觉春深,
绿叶盖满枯树,
新水争学琴音,
还有双双狂蝶飞来飞去,
似有意打动人心,”
歌声近了,随着这曼妙的歌声,山路上轻快地走来一个像是只有十三四岁的妩媚的少女,她一手轻轻抚着被春风吹乱了的秀发,一手轻拈着一片春草,像是只快乐的黄莺似的,轻快地走着,轻快地唱着!
“世间图画多少,
可曾画这般山林池沼,
世间诗词多少,
可曾咏这般玲珑窈窕,
天然美景画不成!
待歇咏,
也输与枝头好鸟……
枝头好鸟。”
啊!“世间诗词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世间的诗词,有过多少是赞、咏这初春清晨的山野,但是我知道,古往今来所有的赞、咏也及不上这少女此刻在曼声低咏着的歌曲,因为它是那么自然,自然得没有任何的拘束,就像是春夜中的轻风,流水,虫语一样,用最自然的歌曲来赞咏自然的美妙,那不永远是最最令人心动的吗?
呀!“世间图画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丹青妙手描绘出来,因为纵然有人能描绘出她明媚的眼睛,却无法描绘出她眼波中的光采,纵然有人能描绘出她娇美的笑靥,却无法描绘出她笑靥中的甜意,纵然有人能描绘出她窈窕的体态,却也永远无法描绘出她身体内含蕴着的青春活力。
她轻快地、欢跃地从山下走了上来,粉红的衣衫,在青绿的大地间,像是一朵轻柔的晚云,在蔚蓝万里的苍穹间冉冉飞来,世间的一切忧郁与不幸,似乎都因她的到来而远去。
歌声停了。
她明媚的目光,赞赏的瞟过每一件春风中的景物。脚步仍然轻快地移动着,秀发飘在身后。
但是——
在这如此明媚,如此愉快的春之晨中,在这如此秀丽,如此清幽的碧山野里,竟会还有人发出如此忧郁,如此沉重的叹息!
她停下脚步,凝神倾听。
这叹息像是山路那边,一片山坡上,一片小林中的一个小红顶山亭中发出来的,而且,还像是不止一人。
她轻轻皱了皱眉,但是嘴角的笑意仍未消失,脚步迟疑了一下,就开始向山亭那边走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像是两拳互击,又像是以掌击桌。
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
“老二,你说这奇不奇怪,到现在还没有来,唉——”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又道:
“三弟永远是这种不顾人的脾气,也不管别人心里是否着急,老二,你听清楚没有,三弟说的是不是这里?”
另一声叹息,另一个忧郁沉重的声音,亦自缓缓说道:
“大哥,三弟会来的!他……唉!”
他仿佛还想说什么,但终于用一声叹息结束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