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月松风
松风筑并不是个很出名的酒庐,荀无咎本不想来的,所以,当踏入这由两棵松树筑成的店门时,他的脸色并不好。尤其是当他看到坐在酒庐正中间的江玉楼。
世上总会有那么两种人,他们仿佛永远不能融合在一起,一见面就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见面的时候还要恨不得对方死。荀无咎、江玉楼就是这样的人。
当荀无咎被称为柳湖少侠,在正道中窜起,而江玉楼却被誉为邪道第一少年高手时,他们的宿命便已注定。尤其是他们用的武器都是刀。两柄江湖上最厉的刀。而他们都年轻,也都自信。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打赌,是荀无咎的柳月刀击碎了江玉楼的解忧刀,还是江玉楼的解忧刀斩破了荀无咎的柳月刀?他们甚至为此还专门约战了一次。这次约战的结果无人知道,但一战之后,荀无咎沉寂柳湖一年零三个月,而江玉楼回了西昆仑山一次,三日前才重新下山。
荀无咎绝对不想在这里见到江玉楼,所以,他的手迅速地按在了柳月刀上。
形如柳,出如月,荀无咎刀法的精要,就在一个快字上,尤其是出鞘一刀,恍如梦中惊雷,威不可挡。与江玉楼一战,柳月快刀数度几乎将他斩成重伤,江玉楼于西昆仑山上静思半载,却依旧没有取胜良方。但现在,荀无咎冷浸浸的杀气从刀鞘中逼人而出,江玉楼却丝毫都不在乎。他特别让老板搬了张硕大的太师椅,他就半倚着坐在其中。初夏的天气已经很是炎热了,但他仍然穿了件长大的狐裘,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裹住了。狐裘的雪白色映着他脸色的苍白,更显得他手中握住的玛瑙玉盏宛如血一般鲜红着。只是这装扮太过诡异,松风筑里的酒客都一面看着他一面摇头,但他却丝毫都不在乎。江玉楼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笑嘻嘻地看着荀无咎:“我用这杯酒赌你这一刀砍不下去。”
荀无咎冷笑。他练功十年,至少有五年是为江玉楼练的,这一刀又怎能不砍?
破鞘,刀飞。有人说,月是柳的眼睛。这一刀,就以天地万物为柳,而以身为月。清冷银辉,细如弯起的笑靥,一闪就到了江玉楼的面前。那一抹亮到人心底的笑意!刀光尚未及体,迸发出的寒光已然粉碎了江玉楼身前的画案。
难得江玉楼如此托大,荀无咎当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这一刀,他已存了必杀之心!
江玉楼依旧微笑着,狐裘下的苍白手背,竟然连一丝颤动都没有,手中稳托的玛瑙玉杯,更是如磐石一般。只是他的眸子更细,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他竟然完全不理会这一刀。
一瞬之间,荀无咎心中闪起了一丝疑惑: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先杀了再说!
刀光一折,在半空中略略一停,奔腾而来的内息源源聚涌,将那刀光催送得更为炽亮。月已中天,向着江玉楼袭下。他这一年多的闭关,并不是白费的。
江玉楼已被这银亮的刀光完全包住,两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此时荀无咎占尽先机,江玉楼又如何破茧而出?但奇怪的是,他的脸色就是一点都不变,似乎连死都不怕。难道他真的要赌么?刀光更是一紧,已然临近了他的鬓边!荀无咎一喜。这么近的距离,江玉楼已不可能再救自己了。
就在这时,一柄剑忽然从江玉楼的背后刺出。这一剑斜出,紧擦着江玉楼的脖颈掠过,去势并不是很快,但恰恰点在了荀无咎的刀尖上。
荀无咎全心全意发出的一刀,就仿佛撞在了一堵铁墙之上,再也难进分寸。
这一剑并不厉,也不狂,更不花哨。它惟一的特点就是实用。刺就是刺,招架就是招架,朴实之极。但正是朴实,却让它隐然有难撼之感。那宛如万物之月眼的夺命一刀,便被这朴实一剑,堪堪抵住。
荀无咎的脸色一寒,但一看到这柄剑,他的脸色立即释然了,柳月刀光华顿失,又回到了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