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铁头昆仑
国二十年底,由一个改行经营河道木材运输生意的前丐帮弟子那里查探出来:邢堂主去了南昌。李绶武所知极为有限,不外是邢堂主的名字叫福双,离开大同之前曾折断青竹竿、摔碎破陶碗、扯烂布口袋并且以敲门砖自击天灵盖直至砖石化为赍粉为止。毁弃这四般物事是自请其罪、逐出帮外,从此不许乞讨度日的例行仪式。表面上邢福双这样做是由于搞砸了和白莲教之间那笔交易,以示负责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有人怀疑他是不是的确在石窟中得着什么秘宝,索性演一场苦肉计,然后挟宝远遁去了。是以向李绶武透露消息的那木材运工意味深长地多说了几句:“不祇你老弟要找他,咱们大伙儿这不都“砸了饭碗”,四出寻他来了么?”
李绶武至此益发坚信不疑:邢福双手中必定握有一些和“武藏十要”有关的秘辛,甚至就是部分、或全部“武藏十要”的内容。然而在民国二十年底、二十一年初的那个冬天,李绶武费尽千辛万苦,餐风宿露地追到南昌之际,祇听说邢福双加入了另外一个叫“蓝衣社”的组织,却没有谁再见过他。以李绶武的家学渊源,对江湖中人、武林间事,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连那“武藏十要”的名目、传承,都是《民初以来秘密社会总谱》一书率先拈出的。但是他却从未听人说起过什么“蓝衣社”、“红衣社”之类的组织,这一下好奇之心大发,逢人又查问起“蓝衣社”的情实,差一点送掉了性命。
也就在李绶武在南昌被“蓝衣社”分子逮捕、密囚、加刑又释放而加入这个组织的同时,欧阳昆仑已近五足岁了。这孩子与通西桥下那堆佛头算是有缘——他日日晨间醒来便吵着要去同佛祖玩耍,其间竟有三年之久。欧阳秋、顾氏万般无奈,祇得顺着这孩子的脾性;每当欧阳秋在家开坛说武,顾氏便带着小昆仑去至桥下嬉戏。孰料这一十二颗佛头上确实藏着几部机关,本不该落在这孩子身上;这,却又要向邢福双那头说去。
当初邢福双奉命潜至云冈石窟,昼间扮做游人香客,随前来观赏参拜的旅客四处走看,可怎么也看不出白莲教要九十六颗佛头的门道。于是到了夜晚,他又私下潜入各个石窟,爬到各佛像的身上、头顶仔细勘验。一连数夜下来,忽然在一颗佛头上看出了蹊跷。
这位于大同市西郊二十五公里,沿武周河北岸开凿的石窟占地不过一公里见方,但是中、大型的石窟就有五十三个,小型者更不计其数,早在北魏文成帝和平初年——也就是公元四六〇年——已经开始凿建,诸佛造像几乎都是挺鼻、垂耳、圆脸、耸肩、肥胸,乃受印度西北方犍陀罗风格之影响;释迎像最多,多宝佛、定光佛、弥勒佛次之。无论站立、半跏、倚坐、交脚等身姿皆有。
邢福双最早发现异状的两尊佛像是在接引佛洞之中——两佛对坐,状如文殊与摩诘之对话。邢福双爬上东首的一尊背后,踩抵佛肩,只手按住佛头,另只手持火炬一照,发现那佛顶之上居然凿着四四一十六个孔洞——这佛祖又不是和尙,头上烧如许戒疤是何道理?邢福双一面凝想着、一面将就着摇曳的炬光摸摸佛头上的孔洞,又摸摸自己的头顶,摸过几回,忽然觉得四肢百骸顿时间舒爽轻盈起来。于是打起精神再仔细摸了两回,又发现了另一个门道——原来这四四一十六个孔洞凿得有大有小,正与常人较有力的四根手指头径围相合。于是可以看出:那其实是四组分别以四指压按头顶穴道的图式。这一次邢福双再将炬火移交左手,换了惯用的右手四指朝其中一组穴图比了个准,往下再一按,祇觉四指仿如插进一堆又柔又软,且深不达底的冰水之中。
邢福双登时吓傻,抽手悬空,而人也没什么异状,祇觉耳聪目明,可以在夜暗之中看见且听见数十百丈以外的纤毫之物、草芥之声。这一来邢福双知道自己得了宝贝,随手在佛身上打灭炬火,瞠起好一双昭昭的夜眼,再插第二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