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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之药
    陈缘才跨上岸,就听见那个撑船少年,低低的唤了她一声。

    “这个……”少年从船舱里掏出一个青竹篓子,“娘说,要好好谢谢沈大夫和,——和陈姑娘。”

    竹篓子湿漉漉的。少年怕陈缘闲脏不肯要,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就那么捧在手里,脸都红了。

    陈缘也有点紧张,连忙接过篓子,笑笑的朗声道:“那可多谢你娘费心,——怎地这样客气呢。”

    少年像如释重负,一边嘴里嘀咕着大人教的客套,一边就忙忙的开了船。秋风嫋嫋的洞庭湖上,留下一痕淡淡的水花。

    陈缘低头,看见竹篓里亮晶晶的,原来是大半篓新鲜活泼的湖虾。

    碧纱窗外,竹影婆娑,三醉宫的主人沈瑄正埋头临摩《自叙帖》。陈缘不敢怠慢,字斟句酌,把今日出诊的情形细细汇报一遍。沈瑄却心不在焉似的,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加了一味血见愁?”

    陈缘愣了愣,顿时明白了,是问那个呕血症的老吴。像这种卧床日久的病人,此药本不该用的,只怕一旦凝成血块堵在肺里,可有性命之虞。“但是他吐血两日都没止住,再不用血见愁的话,我怕会出事。已经告诉他家里人,什么时候不吐血了,就赶快停药。”

    毛笔在纸上停了一会儿。“也只能如此。”沈瑄微微的摇头。

    这就算是肯定了陈缘的决策,她暗自舒了一口气。忽见书桌上风清云淡的插了一枝花,却是含苞的白芙蓉。

    “小缘今天看了几个病人?”沈瑄抬头问道。

    “五个。”

    “唔,五个。咱们还有四个病人得瞧瞧。——明天我去,你留在家里罢。”

    “嗯——”陈缘有些说不出话。

    秋风起,白云生,微微的凉意渗入襟怀。明天,是白露节吧?

    陈缘眼中的舅舅沈瑄,始终是个淡漠的影子。看他在朗吟亭里轻敲长铗,看他捧着诗卷在斑竹林里晃来晃去,看他对着碧水长天悠然出神。舅舅是湖湘一带的名医,江湖上人称南沈北倪,南沈说的就是舅舅。五年前,娘亲不辞千里的把陈缘从桐庐送到君山的三醉宫来,满心希望陈缘好好学学,把沈家的绝世医术传承下去。

    舅舅没有家室,倒是收了两个徒弟。还有一个义女小谢,自小跟陈缘要好的。其实陈缘女孩儿家,哪里喜欢学医,只是拗不过娘亲的意愿,来就来了。有小谢做伴,也不怕日子难捱。谁想到进了三醉宫才发现,小谢已经离开,在庐山跟着女侠徐淡影学艺,就连那两个师兄也不常在君山上。

    这样清冷的地方,陈缘只有把闷气吞到肚子里。

    那一天拜师的时候,沈瑄还在给病人写方子。他只是侧过身,随便扫了陈缘一眼,再没有多的话。陈缘记得舅舅,小时候抱过自己的。做名医的人,就可以这么冷么?当着娘亲的面,忍住了,不肯说自己有多委屈。

    舅舅给了她好大一堆书,让她自己去念完,一年之内。那一年,陈缘没有在四更天以前睡过觉。一头浓密如云的黑发,眼见着落去了好多。腊月里,小谢从庐山回来过年,孩子们济济一堂。陈缘看见小谢面若莲花,眼神里快乐得像春天的燕子,一时百感交集。

    ——想什么呢,陈缘的手一抖,差点把半支莲写成七叶一枝花。舅舅很严格,时时要查,不准有任何涂改。否则一顿训导不说,重写是一定的。写了这么些年,居然也就手到擒来,不假思索了。只是今天,这样的心猿意马。

    窗外,三醉宫很大,空空荡荡。只有舅舅的衣衫上洗不去的一种药香,缭绕在疏淡如水的阳光里。日子如此岑寂,几乎磨尽了人的心性。

    陈缘伸出手臂。菡萏香销,白芙蓉花又开了,一朵一朵,如天边停云缱绻。

    湖水湖烟,沈瑄的小船缓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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