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小谢默然一阵,忽道:“欧阳觅剑,你的母亲,很早就不在了是么?”
欧阳觅剑心中一凛。多少年来,心里最是念念不忘的,便是母亲;然而最害怕,最忌讳被人提起的,也是母亲。那是血液之中一道幽暗的阴影,是暗伤,也是无法面对无从猜解的秘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我没有见过她,据说我生下来不久,她就死了。我父亲和家里的人——所有人,讳莫如深。从没有人告诉我,我母亲是什么人。”眼前这个女孩子,认识不过才一天,为什么他偏偏要对她说起,“也因为这个缘故,我和我的父亲,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生分。小时候倒是二娘疼我一些,她出身大族,是个知书达理的聪明女子,不会武功,性情却好。只不过,二娘——甚至还有柳儿她们,都有些怕我。她们说,因为我像我父亲。其实我知道,还是我那个早死的母亲的缘故。”
小谢听得出欧阳觅剑的寥落,却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本来应该是谁。”欧阳觅剑道。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仿佛忘记了这个洞子已经没有出路,却各自想着心思。过了一会儿,小谢忽然一凛,像是被什么声音惊醒。待她侧耳倾听,那声音却消失了。她屏住气,深山深处,似是地下的泉水在一滴一滴流淌。
“有人在挖山!”欧阳觅见低声道。
果然,是斧凿在一点点咬噬坚硬的花岗岩。
“是从那一头过来的!”欧阳觅剑道。
小谢慌忙点了火折,往山洞的四壁细细看。这下看出来了,他们前面的甬道里是一堆巨石。看起来,原来这里的路是畅通的,却被人炸断了,碎石挡住了来路。甬道那一头通向何处?又是什么人在努力望着边开凿,想到圆天阁的禁地木兰谷来?
“我们也挖!”欧阳觅剑退后两步,又是一招天风掌劈下。山石震开了一小块。小谢皱了皱眉头,举着火折子又照了照,看见地上有一件小物事。捡起来一看,是一只精巧的羊皮囊,上面有朱砂染成的红花图案。
“你的?”
欧阳觅剑摇摇头。羊皮囊看来有些年头了,埋在灰尘里,被欧阳觅剑的掌风震出来。小谢解开皮囊上的结子,不由得又惊又喜:“真真天助我也!”
皮囊里面,竟然满满的全是黑火药。“也不知有没有受潮。”一边说着,一边把火药尽数倒在石堆上。
“我猜,可能正是当初炸断这条甬道的人,走后留下的遗物。”欧阳觅剑捧起一把火药,倒回了羊皮囊里,“还是少用一点吧,那边还有人呢,未知是敌是友。”
两人后退了几丈远,贴着地面趴下。小谢用绣骨金针的暗器手法,把火折掷向铺满火药山石上。只听轰的一声,振聋发聩。然后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山洪暴发一样滚滚而下。小谢拽着欧阳觅剑,跳到转角一个较高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儿,震动平息了。隐隐的,那边吹过来一点阴凉的风气。欧阳觅剑走过去,用掌力推开堆积的碎石。于是豁然开朗。
山石阻隔后面的,是一间宽阔的石室。幽暗之中,隐然可见一个身形峭瘦的白发老人,负手背立。小谢用火折子照了照,老人的手里拿着一把短刀,锋刃残缺,十个手指淌着淋淋鲜血。原来这人竟然只是用这样简单的工具在开凿山道。
欧阳觅剑十分警惕,双掌扣在胸前,暗含绵绵招式。“阁下何人?”
那老人缓缓转过身来。幽然的光线下,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惊呆了。
虽然一别经年,风尘憔悴,虽然他一身缟素,衣衫褴褛,虽然他竟然须发皆白,老得远远超过实际年纪,欧阳觅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自己的父亲,传闻中已故去的圆天阁主欧阳轩。
而小谢却在想,这是画中那个衣冠洒落的剑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