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眼云烟
完了!一切都完了!光绪合眸仰着脸,跳动的火苗映照下,苍白的脸上晶莹的泪花顺颊淌了下来。
几日里在各国使馆往返奔波,只任磨破嘴皮,到头来依旧竹篮打水一场空。眼见限期已至,百般无奈下,奕劻只得硬着头皮奔颐和园而来。在东宫门呵腰出轿,抬眼便见端郡王载漪正在下轿,旁边一群官员,服色不一,众星捧月般簇拥说笑着。虽说他对光绪的维新变法亦不以为然,只对于载漪妄图利用义和团浑水摸鱼却更是打心眼儿里不满。看见他过来,众人愣怔了下,有几个忙不迭上前请安。奕劻任几人道着安,只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语不发。半晌,方不紧不慢开口道:“你们还认得我这主子呀?”
“瞧王爷说的,卑职们是您一手提拔的,哪有不认得主子的道理?实在这正与端王爷说着话,不曾留意,王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撑大船——”正自喋喋不休间,载漪闷雷价声音传了过来:“你们这些东西,还傻愣着干什么?”说着,脚步橐橐径自踱了上前,略一拱手,笑道,“载漪见过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怠慢之处还请包涵则个才是。”
“你这礼数,我可生受不起的。”奕劻冷冰冰地扫了载漪一眼,看也不看众人,抬脚进了园子。载漪九蟒四爪袍服外套件簇新的黄马褂,神采飞扬间冷不丁闻此说话,直狠狠被人抽了记耳光价懵懂了阵,良晌回过神时,见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望着自己,细碎白牙顿时咬得咯咯作响,深邃的眸子盯着奕劻足有盏茶工夫,抬脚三步并两步赶了上去,干咳两声说道:“王爷这是怎的了,可是那些洋毛子与您作难?这些洋毛子,压根便打不得交道的,在他们眼中,有的只是抢更多的银子,夺更——”
“你以为我想如此?!”
“这——”载漪脸色变了又变,终将心头怒火压了下去,“王爷如此,我这又何曾不是?我……我知道王爷心里与我有些成见,只老佛爷意思,谁敢违背?高处不胜寒。我虽从未到过那高处,心中却深有体会的。”说着,他长叹了口气。“你——”奕劻眼角余光扫了下载漪,沉吟着折身循廊西行,“高处你怕是迟早终要去的。至于到时怎生做事,你……你自己揣摩吧。”
“王爷意思——”
“随口说说而已。”
载漪目光幽幽地望着奕劻,半晌,似乎会过意来,长吁了口气道:“我这诸事都不熟络,日后还望王爷多多关照才是。”奕劻嘴唇翕动了下,似欲言语,只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仰脸看了看天色,脚下加快了步子。
“卑职给王爷请安。”李鸿章大约思虑过深,眼睛在昏黄的烛光下幽暗得发绿,额上也蹙起一层层皱纹。
“老佛爷现下——”
“正说着话呢。”李鸿章咽了口唾沫,边在二人身后亦步亦趋地随着进了乐寿门,边小声回道,“卑职恐进去不大方便,故——”奕劻脚底迟疑了下,只耳听得殿内自鸣钟沙沙一阵响撞了九声,终深深吸口气抬脚前行。在滴水檐下整袍服时,却听里边溥俊声音传了出来:
故十仞之城,楼季弗能逾者,峭也;千仞之山,跛牂易牧者,夷也。故明王峭其法而严其刑也。布帛寻常,庸人不释;铄金百溢,盗柘不掇。不必害,则不释寻常;必害乎,则不掇百溢。故明主必其诛也。是以赏莫如厚而信,使民利之;罚莫如重而必,使民畏之;法莫如一而固——
“行了。莲英,诵得可有错儿?”
我的小祖宗,那该“盗跖不掇”才是呀!载漪隔窗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直急得猫抓一般。“回老佛爷话,”李莲英眼角余光扫了下窗户,干咳两声堆笑打千儿道,“小爷这记性可真没得说,这般饶舌文章,便一个字儿也不曾有错的。”“嗯。”慈禧太后斜倚在大迎枕上,“光只记性好还不成的,还要有悟性。读书为的什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