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中午。位于漂城东北区的屠宰场运作如常。
这里就是“屠房”的发源地——这片充满血腥与死气的地方。生物与死体进出、挤碰、堆叠。屠刀起落。
屠宰场内五十六个屠夫之一赵来,刚宰完今早第八口猪后,拧拧酸软的手腕,走出屠宰场,到后面贴近城墙东角处撒尿。
才解开裤带,赵来发现角落处遗弃着一口浑身泥污的死猪,猪腹破裂,腹身像怀孕般饱胀,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赵来十分奇怪。他结好裤带,走到死猪前把它翻过来,伸手掰开猪腹的破口。
一张满布癞癣的苍白人脸赫然出现眼前。
“朱老总”是漂城市井的不灭传说。
十六年前漂城屠宰场内一个籍籍无名的屠夫,收服了城中屠户最凶悍的三十七人,在黑道上竖起了“屠房”的大旗。
那是漂城历史上最恐怖的一页。“屠房”扬起的腥风血雨席卷全城黑道,帮会间互相讨灭吞并的大混战持续了三年多,连官府也无法阻遏。凶绝的屠刀在弱肉强食的残酷斗争中取得最后胜利。漂城也因为“屠房”的独裁得享十二年太平日子。
然而竞争是江湖的铁律。安东大街的灯火太吸引了。面对首都第一大势力“丰义隆”南来挑战,朱老总与“八大屠刀手”重提十二年前的屠刀,决心把这些骄傲的北方人逐出漂城。
暴力是一切对抗的终极手段。
屠宰场的人证实猪腹内的正是昨夜血斗里神秘失踪的癞皮大贵的头颅,马上把消息呈报“屠房”核心人物之一黑狗八爷。
同时在“丰义隆漂城分行”,花雀五也得到了这消息。花雀五阵前领兵硬拼的才能虽不足,但却在漂城建立了极佳的情报网,主要原因是他经常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
花雀五自小心头就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的父亲,也就是庞文英的拜帖兄弟江群,在家中被敌人偷袭暗算身亡,一家老少尽被屠戮,只有四岁大的小儿子江五获庞文英拯救,但也得来满脸刀疤(因而得了“花雀”这外号)。庞文英不单替他报却父仇,更在“丰义隆”里养育提携他到今天漂城分行掌柜的地位。烙印在心的童年恐惧,注定他永远无法模仿义父成为豪勇刚健的大将;但他行事谨慎,小节上思虑细微,因而至今仍得到庞文英的信任。
在漂城分行的议事厅“合丰堂”里,花雀五坐在长桌首位。
“掌柜,我已向昨夜参加打斗的部下查证过了。癞皮大贵并不是死在我们的人手上。我方倒有三个人被大贵砍死了。”
报告的是一名外貌温文的中年男子,看来年纪不过四十,头发却已黑白杂间。他是花雀五的心腹智囊文四喜,主管分行日常运作,也负责情报管理。
“听说,大贵的头被人放在一口死猪的肚子里。”说话的人坐在文四喜对面,全身穿着褚色布衣,身材高壮健硕,鼻头缺去了一片肉,丑脸透出江湖人独有的强悍气息。他是花雀五的头号打手“兀鹰”陆隼,善使铁链杀人,那条沾过无数血腥的二十尺长铁锁链现正缠在他腰间。他专责“丰义隆”在破石里内的活动,直接指挥超过五百名部下。他与文四喜一文一武,都是花雀五从首都带来的亲随。
“什么?猪肚子里?”花雀五讪笑。“哈哈,‘屠房’那群猪猡听见了一定气得要死啦!”
“是什么人干的?”陆隼面容冰冷,没有半丝表情。他的手下昨夜狠狠吃了一场败仗,癞皮大贵之死没有令他半点欢喜。
文四喜回答:“不知道。但是据知就在昨天下午,大贵曾经在北临街市集上收规钱时,跟几个腥冷儿闹起来,最后被吃骨头摆平了。”
“是吃骨头吗?”花雀五喃喃说:“真巧呀……那些腥冷儿是什么人?”
“有人认得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