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花雀五苦恼得脸上的刀疤都皱成了一团。
“漂城分行”的撤退准备已完成了十之七、八。但花雀五仍有一个难题。他私下购进而积压在行子里的大批盐货,无法随着撤退运出。他不能让义父庞文英知道有这批盐货的存在。
于润生原本答应协助他运出这批货,却发生了安东大街的血案。现在恐怕连借给于润生的钱也无法取回了。花雀五的亏损以百万两银子计。
更要命的是庞文英下令趁撤退之便清算行子的账目。购买那批盐货的钱都是亏空了公款取得的。这个秘密看来守不了多久。
花雀五想:看来不得已,还是要硬着头皮向义父讨饶了……
——那个可恨的小子……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
文四喜正好在这时候进入房间。
“掌柜,兄弟们都已预备好了。”文四善说。撤退行动由花雀五打头阵;庞文英继而率领主力出城,并且运出所有必要的东西;押后的则是“四大门生”。
“文四喜,究竟那姓于的跟你说了什么?”花雀五暴怒得脸庞也赤红。“这是怎么一回事?义父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这是庞祭酒的决定。”文四喜说谎时没有眨一下眼睛。“我只是负责把于润生的一封信交给他。我没有看过信的内容。庞祭酒也没有说。”
“你为什么不偷看一下?你知道这事情令我损失多大吗?”
“给庞祭酒的信,我想在这行子里没有人敢偷看。”
花雀五为之语塞。这是没有人能争辩的事实。
“文四喜,你看……我们能不能在义父不知情之下,把那批货弄出城去?”
文四喜断然摇摇头。“假如能够的话,货早就脱手了。我想还是把事情告诉庞祭酒吧。决战在即,庞祭酒的责罚不会太严重。”
“妈的!”花雀五猛力拍击茶几。“这种事情不用你来教我!”
文四喜仍是没有表情。“掌柜,我去叫陆隼准备出发。”
花雀五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
文四喜在行子的马厩找着了“兀鹰”陆隼。陆隼正在仔细检查每一匹马的鞍辔是否都缚紧了,有没有破裂的地方。
共事多年,文四喜与陆隼私下却从没有谈过多少话。但文四喜十分了解这个男人的才能。因为在漂城的接连挫败,令陆隼在首都总行的风评大大下降了。文四喜知道他很不甘心。战败与他的指挥能力无关。
“掌柜说可以出发了。”文四喜说。
陆隼只是点点头,眼睛仍是没有离开马鞍。他谈话时不喜欢直视对方,不想对方盯着他缺去了一块肉的鼻头。
“马儿有多好,也要看骑士是个什么人物。”文四喜忽然又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明白的。没有人比你我更明白。”
陆隼凶厉的眼睛转过来。他杀人时倒喜欢紧盯着对方双眼不放。
“你应该了解我。我最重视的永远都是帮会的安危。”文四喜没有回避陆隼的眼神。
“过去你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的。”陆隼冷淡地说。“是因为跟那姓于的谈过话吗?”
文四喜感觉到了危险。但他并没有否认。
“我不说了。你自己想想吧。想想京都那些正在耻笑你的人。”
这句话深深刺激了陆隼。他十四岁第一次杀人就是因为那个人耻笑他。
他瞧着文四喜的背影,手掌无意识地扫抚着马鬃。
“‘丰义隆’看来是认真的。”总巡检滕翊俯首站在漂城知事查嵩面前报告。“江五的人马已经出城。接下来庞文英也开始动身。我想他会派他的‘四大门生’押在最后,以防‘屠房’的人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