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镰首换了三次马——其中一匹跑得吐白沫累死了——才赶得及在首都全部城门封锁之前回来。
为了保证完全摆脱追踪,他在“袭击”禁苑后向西南方向驰出了十二里之遥,方才下令部众停下。把那受伤的同伴交给部下照料后,他立刻换上预早藏在隐匿地点的后备马,独自一人往东南急行。
如此再在两个转折点换马,他等于以首都为圆心的十里外,足足绕了大半圈,最后才抵达正东面城墙下的显仪门——由于事变发生在西郊,这边的守备和检查比较粗疏。
在禁苑出事之后,皇帝得知并匆匆摆驾回宫,然后立即发出封闭城门的皇命;然而禁卫军中的官僚习气积重难改,加上并非战争时期,命令花了许多时间一重一重下达,直至近黄昏时分方能实行。可是镰首出示太师府手令,加上银两贿赂进入城门时,距离封门仍只不足半刻。
进入市街后,镰首方才松了一口气。能否及时赶回首都,一直是他最担心的一个环节。为了这一点,他跟老大和白豆商量了许久:白豆提议与其冒险,倒不如派遣别人指挥侵扰御苑的任务。老大没有作声,但镰首看出他非常重视计划里的这一节——惊动圣驾,罪株九族,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于是,镰首直到最后都坚持亲自出马。
——我知道,白豆反对,其实是害怕我会落在禁军手上吧……
一想到这儿,镰首心头泛起暖意。
——我没有让义兄弟们失望。
他把马儿转入一条无人小巷,下了马鞍,把缰绳系在一家屋子后的门环上,摘去了一身商人伪装,然后急步穿过巷子。
梁桩早就守候在两条街外那小屋之中,手上一直捧着给镰首换穿的衣服。
镰首一边穿上那套蓝色的粗布衣,一边问:“那些兄弟都就位了吗?”
“只等五爷过去。”梁桩说。“兵刃也都运到那边去了,随时可用。”
镰首没有说话,满意地拍拍梁桩的肩膊。对于这个青年来说,这已是最好的赞美。
“胜利就在眼前。”镰首穿好衣服,兴奋地握着拳头。
梁桩点点头。“我不会丢了漂城人的面子。”
“这一战确是重要,可不是最后的啊。”镰首微笑。“小心点,除了拳头和刀子之外,记得也要用脑袋,以后还有更多仗要打呢。”
他们从小屋离开,左右看看确实无人跟踪之后,迈步前往凤翔坊的方向。
茅公雷自从父亲战死之后,托庇在容玉山之下已经十六年,而正式为容氏父子奔走做事也超过十个年头,对于“凤翔坊分行”的布置、守备强弱点和附近四周的环境,当然都了如指掌。
他跟佟八云和孙克刚,还有近三十名“三十铺总盟”的精锐,此刻正埋伏在分行东北侧约七十尺外一家油粮铺里。这铺子并非“三十铺”所有,但与其中一位铺主有直接的生意关系。茅公雷之前已多番查察过,判断此地点绝对安全。
更有利的是:铺子二楼其中的一扇窗户,正好可以穿透其他楼房之间,看见“凤翔坊分行”的正门情况。
在二楼的房间里,佟八云再次检视插在后腰皮鞘里那一列九柄飞刀,确定每一柄都能随时拔到手;然后又拔出左腰上那柄勾尖宽刃的短刀,看看刀刃有没有崩缺。
“小佟,你已经看了五次啦。”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孙克刚笑着说,可是他的铁锤和尖凿子也没有离手。
佟八云回视孙克刚,露出无奈的苦笑。
“茅兄弟,怎么盟主到现在还没有来?”孙克刚转个头,看着茅公雷的宽阔背项。茅公雷仍专注地监视着分行正门的状况。
“我也不知道。”他没有回头地说。“已经到了预定的时间,大哥他应该早就回来这里……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