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钥匙与玫瑰
重新恢复正常。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孩子,各位;他可以跑……但是他不能躲。
如果他看起来确实不能一路进步成为社会精英,他们真的会把他送进疯人院吗?杰克心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绝对是响亮的。他父亲不可能忍受家里住着一个疯子。他们把他送去的地方不一定会叫阳光谷,但是那儿绝对有木条钉在窗户外面,而且还有身穿白大褂、脚踏纱底鞋的年轻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巡逻。那些年轻人个个都肌肉结实、眼神警惕,还能给人打催眠针。
他们会告诉所有人我出门了,杰克继续想。他脑海中越涨越高的恐慌暂时压住了互相争执的两个声音。他们会说我去莫德斯度④『注:莫德斯度(Modesto),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中部城市,是圣华金河谷地区的加工、贸易中心。』的叔叔婶婶家住一年……或者去瑞典做交流学生了……或者去外太空修卫星了。我妈妈可不会高兴……她会哭的……但是她终究会接受。她有她的男朋友们,而且,她总是接受他的一切决定。她……他们……我……
尖叫的冲动骤然堵在喉咙口,他不得不紧紧捏住嘴唇才没有叫出声。他又低头看了看斜塔照片四周他画的黑色线圈,心想:我必须离开这儿。我必须立刻离开这儿。
他举起手。
“约翰,什么事儿?”艾弗莉小姐微微愠怒地看着他,她不喜欢在讲课中间被学生打断。
“我想暂时离开一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杰克回答。
这是派珀语言的又一个例子。派珀的学生从来不说“上厕所”或“小便”,更不会说“撒尿”。其未被言明的原因是,派珀的学生太优秀了,以至于在他们优雅的生命旅程中不允许产生任何废物。所以时不时地有学生会请求允许“暂时离开一会儿”,就是这样。
艾弗莉小姐叹口气。“必须吗,约翰?”
“是的,老师。”
“好吧,尽快回来。”
“是,艾弗莉小姐。”
他站起身,合上文件夹,拿了起来,接着又犹豫地放了下来。不行。艾弗莉小姐会奇怪他为什么上厕所还带着期末作文。他刚才应该先把那几页该死的作文纸撕下来塞进口袋,然后再要求出去的。现在太迟了。
杰克走向门口,文件夹留在了桌上,书包则放在桌下。
“祝你排泄通畅啊,钱伯斯。”戴维·萨雷边小声说边捂着嘴窃笑。
“不要说话,戴维。”艾弗莉小姐明显生气了。整个班级哄堂大笑起来。
杰克走到门前,在他抓住门把手的瞬间,那种期盼和确定夹杂的感情倏地升起来:这就是了——真的就是。我打开门,沙漠的阳光就会照进来。我会感到干燥的风吹在脸上。我会走出门,永远不会再见到这间教室。
他打开门,却只看见走廊,但是有一件事儿他猜对了:他再也没见到艾弗莉小姐。
4
他慢慢地走在昏暗的贴有木墙裙的走廊上,汗水微微渗出。一扇扇教室门从他身边经过。如果不是每扇门都镶着透明窗户,他肯定会忍不住打开这些门。他望进贝塞特先生上法语二级和诺福先生上几何概论课的教室,里面的学生都手拿铅笔、埋着头看测验簿。他又望进哈雷先生上演讲艺术课的教室,看见了史丹·道夫曼——不能算是朋友,只是点头之交——开始做期末演讲。史丹看上去快被吓破胆了,但是杰克可以说史丹对恐惧——真正的恐惧——并无丝毫认识。
我死了。
不,我没死。
又死了。
没死。
死了。
没死。
他走到一扇写有女生的门前,推开门,希望能看见湛蓝的沙漠天空和地平线远处的蓝山。但他看见的却是贝琳达·施蒂文斯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