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5章
骨头。他面容憔悴,长出了长长的一圈胡子,相当引人注目。胡子是茶色的,略带金红色,比头发颜色要浅。眼窝深陷,两只眼睛在眼窝中闪闪发光,像是两只掉进了两个一模一样陷井里濒临绝望的小动物。
“我垮掉了。”他又一次低声哀叹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叹中透露出的绝望之情也使他感到惊骇。他真的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吗?他还是那个创下中型拳击纪录,梦想成为他那个时代的艾尔顿·约翰的拉里·安德伍德吗?……哦,天啊,杰里·格拉恰知道了将会怎样嘲笑他呀……现在那个曾不可一世的家伙已吓破了胆,正在南新罕布什尔州的东南部的某个地方慢慢地爬行,爬行,像王蛇爬行一样地慢。这就是现在的他。那个拉里·安德伍德与现在这个正在爬行的胆小鬼当然毫无任何关系……这……
他试图想起来,却失败了。
“哦,真他妈的见鬼。”他说,半是大笑半是哭泣。
一栋白色的新英格兰式农家小楼蜿蜒深展,从公路那边约200码的一座小土丘上,像美丽的海市蜃楼一样隐隐约约地闪现出来。绿色的墙皮,绿色的镶边,绿色的屋顶。下面是绿色的草坪,看起来稍有些杂乱。在草坪的底部,一条小溪在潺潺流动。他能听见小溪那汩汩的流水声和哗哗的水浪声,这是水流在涌进来。一栋石墙,沿着小溪的一侧蜿蜒曲折,大概是院墙吧。粗壮茂密的榆树斜倚在墙内。他只想以他那“世界著名的爬行胆小鬼的缓慢速度”到达那里,坐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这是他要做的事。然后,当他感觉……感觉全身状态有些好转时,他将把脚伸出来,在溪水里浸泡一会儿,痛痛快快地饮上几口溪水。他浑身可能气味难闻,那又怎么样?现在丽塔已经死了,谁还会闻他身上的气味呢?
她现在还躺在那个帐篷里吗?他忧郁地想。尸体已经肿胀了吗?招了许多苍蝇?她在地狱干什么呢?与鲍勃·霍普一起在帕姆·斯皮伦斯打高尔夫球?
“主啊,这真是可怕。”他低声叫道,然后爬过公路。当他终于到达了树荫下的时候,他感到他确实应脱下他的鞋子,然而这似乎要很费些力气。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回过头来向来时的道路诡秘地扫了几眼,确信那辆摩托车没有对着他冲过来。
树荫下的温度只有15度,拉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感觉到一阵舒畅和轻松。他将手放在脖子后面,那是太阳整天火辣辣地照射的地方,一阵轻微的疼痛。他又把手缩了回来。太阳灼射的?抹一点利多卡因。所有的他妈的滚蛋,让这些东西从太阳底下滚蛋。灼痛,宝贝,火辣辣的灼痛。沃茨。还记得那个叫沃茨的地方吗?记忆中的那次狂欢。一次全人类彻底的狂欢节,一次令人终身难忘的狂欢节。
“人类,你发疯了1他说道,将头倚在了榆树的粗大的树干上,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光斑在眼皮上晃动,一阵红一阵黑。水声,汩汩声和哗哗声,是那么可爱和温柔。过1分钟他就要到溪边,喝上几口水,洗洗身子。再过1分钟。
他困了。
时间分分秒秒地飞快地过去了,他的瞌睡逐渐转成了几天来的第一次深沉的睡眠,没有梦的干扰。两只手松弛地放在大腿上,瘦弱的胸膛时起时伏,那圈胡须令他的那张脸——这张从难以置信的大屠杀中逃离出来的孤独流浪者饱经风霜的脸更显瘦削。渐渐地,那张饱受灼晒的脸上的一道道皱纹开始一平缓地舒展。他不知不觉地把身子扭了过来,像一只躲在阴凉的泥土中正夏眠的水生小动物。太阳渐渐落下去了。
溪边茂密的灌木丛中轻轻摇摆了几下,仿佛有件东西在悄悄地穿过,稍停,又动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出现了一个男孩,光着身子,只穿一个短裤。全身被晒成枣红色,只有短裤腰带上的两条吊带刺眼地白,身上留着被蚊子和沙蚤叮咬过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