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裸身照
来之前,我把他推开了。
“没事没事,”他朝着医护人员嬉皮笑脸,然后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你是我的真朋友,我相信你。我刚才在你的衬衫口袋里,塞了一个小纸袋,里面装着他们开的药,你去化验化验,看看他们让我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我一惊,这家伙,真的有病吗?
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摸向衣兜,以免那边的医护人员,瞧出什么端倪来。
我跟着他,朝远处走了几步,他继续说:“你肯于把自己的幻觉告诉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知道我不可能把消息透漏出去,这医院就是一座无形的牢房,关押着我。你知道我逃不出去,即使我出去,就凭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也难以生存下去。就算我能活下去,谁又会相信我这个疯子的话呢?因此,你特别放心。对吗?”
John的洞察力远在我之上,被他看穿这点,反而让我更加冷静下来。逐渐地,我意识到他是个全才,他对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特别是在观察他人等方面,能力卓越。他应该读过许多书,又擅长绘画——要知道,让我画好一只猪,都难比登天。而John不需要我的回答,只要看看表情,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好吧,”他说,“你不否认,那就对了。你没有治好我的信心,但你愿意帮助我,这也是出于你的好心。当然,同时也便于利用我。本质上,我和你是同一种人,只不过我从事精神方面的工作,你是心理医生。”
“你回想起来了?”我喜出望外。
“不,如果我回想起来,早就从这里逃走了。我只是经过你的提醒,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我精通观察他人,所以我才能把你分析得头头是道。你和我很相似,我们是一类人。虽然记忆是那么的模糊,不过我可以肯定,你跟我过去一样,都把自己生存的目标,建立在其他人身上。我们改善其他人的状况,以获得自己生活的快感。如果失败了,我们就跳到下一个人身上,这跟蚊子的生存机制是相同的。你看上去很自信,不过自信是装出来的,骨子里你很自卑,因为你找不到自己生存的价值,所以才通过别人来体现自己。现在你对自己的缺陷看得越来越清楚,你明白这种转嫁不足以解决你的本质问题。你感到慌乱,你对于幻觉失控了。所以看起来,你比上回精神更差。让我大胆地猜一猜,昨天那小子死了吗?哦,等一等,是那个姑娘,对吗?”
John从我的表情变化,立刻修正了自己的观点:“接下来我可猜不出来,这涉及到你自己的坚强程度。如果你够坚强,那她大概死了。如果你没有想得那么好,那她还活着。”
我承认,我没他想得那么坚强。
“嗯,你很怕她会死,对吧?她是你的亲人吗?”
“差不多吧。”
“嗯,所以在面对杨洁的问题时,你没展现出如此焦虑来。好吧,说说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你总算让我说话了,”我苦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踏实,还很高兴,“John,你被送到这里两年了,你最初呈现幻觉,应该还在此之前。也就是说,这问题困扰了你至少两年,你和我不同,我还没做出伤害别人的事,但你更危险。所以,你患病的时间和严重程度,都远远超过我。我很奇怪,为什么时至今日,你还能保持冷静和优秀的头脑。你用什么办法,来对抗幻觉?”
“那是因为我很坚强!”说到这里,他再次像个孩子似的笑了,“我不得不说,连你都看出这是谎言。事情无关乎坚强,这么说吧,你知道耳鸣吗?”
“耳鸣如蝉,耳鸣如潮,我知道。”
所谓耳鸣如蝉,是耳鸣的第一阶段,是尖刻得像是蝉鸣一般的声音;如果耳鸣继续恶化,则进入第二阶段,出现像海潮或火车那样的隆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