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寒冷了,但湿气也随着略微升高的气温增多了。一团冷云裹挟着潮湿的空气从天空向这个城市压下来,使得它的天空呈凝重的铅灰色。当我沿着山坡向下走向舍布鲁克、再向东转弯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雪。雪花一片一片地洒落在马路上,融化,消失,而新的一片一片的雪花又飞舞着从天而降,就像一群飞舞着投向火焰的白蝴蝶一样。
我沿着小路向上攀登,然后通过西门走进麦吉尔大学。到处都是依山而建的灰色石头建筑。在校园纵横交错的通道上,人们冒着寒冷和湿气,头上顶着遮挡雪花的书本和背包,匆匆忙忙地走着。我经过图书馆,然后从雷德帕思博物馆的后面抄近路向东门走去。走出东门后,我向左转弯,沿着一条上坡路朝学院大道走去。我的小腿又酸又痛,好像走了十多里路似的。在伯克斯礼堂外,我差点儿和一个向下走来的高个子年轻人撞个正着。他的头发和眼镜上满是鹅毛般的雪花。
伯克斯礼堂是另一个时代的建筑。它的外表采用的是哥特式建筑风格,墙壁和家具都是橡木雕刻而成的,窗户也高大而威严。这里是小道消息的发源地,而不是大多数大学那种谈论和交换意见的地方。一层大厅像一个巨大的洞穴,四围的墙壁上悬挂着神态庄严的男人的画像。他们俯瞰着走进大厅的每一个来客,俨然一副高傲学者的姿态。
尽管我的皮靴沾满了融化的雪水,我还是踏着一层的大理石地板,走近那些令人敬畏的艺术作品看个仔细。托马斯·克兰麦,坎特伯雷的大主教。干得不错,汤姆!约翰·班扬,不朽的梦想家!时代变了!在上学的时候,如果上课走神被发现,老师就会把我叫起来,并因为我不好好听讲而当众羞辱一番。
我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上走,经过二层,继续向三层走去。二层楼有两个大门,一个通向小礼拜堂,另一个通向图书馆。三层楼典雅的大厅显示了它久远的年代:墙壁和天花板上的壁画到处都有剥落的碎片,而缺角破损的瓷片也随处可见。
在楼梯的顶部,我停下来整理一下衣服,修饰修饰仪表。这里显得出奇的安静和阴暗。在我的左侧,我看到一间双扇门的小房间,它的大门敞开着,一直通往小礼拜堂的阳台。屋子的侧翼有两个走廊。在每个走廊,每隔一段就有一扇木门。我经过小礼拜堂,然后开始朝远处的那个走廊走去。
在走廊的左侧,最后一间办公室的门开着,但没人在里面。门上有一个牌子,上面用精美的书写体写着:吉诺特。与我的办公室相比,这个房间简直就是圣约瑟夫大教堂。房间狭长,而在它远处的一端,有一个钟形窗户。透过窗户的大块玻璃,我可以看到办公大楼以及通往斯特拉斯科纳医学-牙科综合大楼的通道。橡木地板因为房间主人长年忙碌脚步的摩擦已经变成了浅黄色。
在办公室每一面墙壁的架子上,摆满了书本、期刊、笔记本、录像带、成摞的纸张和复印材料。在窗户的前面,摆放着一张木桌。在桌子的右边,摆放着一个计算机显示屏。
我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四十五分——来早了。我退回到走廊去,并开始观看展示在走廊的照片。神学院,一九三七年、一九三八年和一九三九年的毕业照。僵硬的姿势,呆板、忧郁的面孔。
正当我在观看一九四二年的毕业照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了。她穿着牛仔裤,上穿套领毛衣和一件下垂到膝盖的羊毛格子花呢衬衫。她那剪到下巴的金发显得有些生硬,厚厚的刘海盖住了眉毛。她没有化妆。
“需要帮忙吗?”她用英语说。她一甩头,刘海便偏到一边去了。
“是的。我在找吉诺特博士。”
“吉诺特博士现在还没到。不过,我想她随时都会到。我可以帮你吗?我是她的助教。”她飞快地把刘海别到了右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