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次日开始的“第一件事”,根本不是搜查贾克曼教授的房子。第一件事,彼得·戴蒙开始一天的第一件事,是床头电话在六点半响了——副分局长要一名值班巡官转达,请戴蒙八点半到总局报到。
他乐于打一下赌:肯定不是有关警员奖金的事。他感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跌回枕头上,抱怨着。不论这道突如其来的召令起自什么缘由,再也没有比在今天早上执行更不恰当的了。真复杂!前一晚他好不容易才打理好各项安排:几车子的侦探、警员、法医等,依约将于八点半在贾克曼家集合……不早不晚,时间刚好撞上布里斯托总局的召令。
他再度坐起来,把床头桌的电话拿到腿间的垫褥上。他的妻子史黛芬妮早已习惯卧房兼具警察局办公室的功用,便一言不发地下床披上罩袍,下楼准备早餐。
戴蒙拿起话筒,打电话把搜查时间改为上午十一点。他不愿意任何人没有他同行而进入屋子。理论上,这个责任可以委托约翰·韦格弗,但戴蒙喜欢忽略这个理论。不过,他仍是请韦格弗去饭店找贾克曼,说明时间变动的原因。
开车前往布里斯托时,他试着揣测总局的想法,最后很不高兴地结论:前一晚贾克曼在饭店一定忙着打电话。像贾克曼这种有地位的人,眼见麻烦隐然在望时,绝不会像微不足道的小偷一样潜入地下。他们会起身,设法找老朋友,拜托他们帮忙。
这天早上,坐在桌子后面的副分局长塔特先生,身穿白衬衫、粉红色吊裤带,架着一副眼镜,样子与往常不同,这不同足以让一名阶级较小的警察在门口迟疑不敢进去。但这时,他热络地向戴蒙打招呼,直接喊他的名字,而且那只打招呼的手,一直挥到碰着窗户下方的黑色皮制长椅。好像为了扫除即将展开责备的隐忧,这位副分局长起身走到门边,要人准备咖啡和饼干。接着,他倚在长椅一端,两臂合抱,这模样——中分的头发平贴着头颅,又留着禁卫兵式的小胡子——很像是准备要拍爱德华七世时代的照片。
这些“做出来”的异常现象,对戴蒙产生了“丧志效应”。前一回有人这样体贴周到地对待他,是在一个悲剧的场合:医师告诉他,他太太流产了。
“抱歉破坏了你原先的安排,”塔特先生说着,努力表现出诚挚的态度。“但实在有必要尽早见你一下。而且要顺便问一下,谋杀案侦办得如何了?”
这个“顺便问一下”,对戴蒙是另一个打击,因为这意味马上要讨论的是与贾克曼案子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戴蒙略微回答一下,同时在心中迅速调适。
“我们昨晚找出死者身分了,长官,也许你已经听说了。”
“一名电视女演员,是吧?”
“是的,长官。她嫁给一名英文教授,两人住在克拉文墩。”
塔特先生和蔼地笑笑。
“我听说了。你恐怕得赶紧温习一下莎士比亚,彼得。”他停了一下,放开合抱的双臂,说:“而我呢,最好赶快进入正题。那边桌上放的是米森岱调查案报告的草样。”
戴蒙早就料到了。
“原来是这件事。”
不祥之感压抑这么久之后,能如此平静回答,是戴蒙所能挤出的最好反应了。自从第一次面对调查委员起,至今已超过八个月。至于内政部长下令释放海得利·米森岱并提议道歉,至今已经两年多了。招假供、不当的监禁,新闻界把这个事件炒成一场反对“警察流氓”的仇恨运动,同时还顺便控诉种族歧视和野蛮的行径。这场运动的标的是布莱兹局长与戴蒙。雅各·布莱兹被追讨到酝酿成疾,并提早退休。结果,新闻界在未加证实的情况下,恶意地把原本的中伤,进一步写成证实之事。
“我认为你应该尽早略微看一下,”塔特先生说。“等你知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