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终 焉-2
“Zéro pour moi.”
(法谚:劳而无功。)我出院之后一周的那个周末,在汉迪克反复多次的强烈要求之下,那瓶我所珍藏的、年份的哥雅庄园雾葡萄酒终于被他如愿以偿地拔掉了木塞,挥霍一空。
为此我们专门筹办了一个很不正式的晚宴,地点设在莫斯曼家——莫斯曼的母亲自愿为我们主厨;而塔芙妮则宣布,她会带来让每个人都惊喜万分的饭后甜点。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在享受了一整套正统的家常法式晚宴之后,也被迫每人吃下了一只有着黑巧克力颜色的、需要预先剥掉烧焦硬壳的自制栗子蛋糕。
“从电视上学到的新烤法?”,塔芙妮不好意思地说,“可好像是失败了。”
我们对此并不介意——虽然那些甜点的外观并没有让每个人都惊喜万分,但剥壳之后的部分却是实至名归的:无论如何,美酒佳肴的余味还在舌尖游荡,再额外添上浓浓的栗子香味,让人忍不住地想喊上一声:
“Je suis très contente!(法语:真是心满意足!)”
自由意志市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度过了2002年的圣诞节,又迎来了2003年的新年——新皇宫和米修罗大教堂外的烟花绽放凋零了整整一夜,除旧迎新的硝烟味道弥漫到每个家庭的客厅、卧室、阳台上?然后又悄悄散去。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将狂欢推向了高潮,然后将一切再次引向倦怠和宁静新的一年已经走过了半个月,去年所发生过的一切正在被人们迅速地遗忘——有些人或许不喜欢这样的遗忘?今天,2003年1月16日,一个乏善可陈的星期四早晨,从拉·帕沃尼咖啡机里飘来坦桑尼亚咖啡的浓稠香味——那香味浓得能够让空气凝固?这种被深埋在咖啡香味里的感觉,在这样一个明媚的阳光天气里,将侦探社里的慵懒气氛推向了极致。
我并不期待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再次想起那个沉重的案子,但可惜,意外可是无处不在——打开今天的《自由意志报》,翻过第四十七版:右下角,一篇名为《剪刀手的春天》
的连载小说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从来都不看文学版,为了节省读报时间,我要求塔芙妮在将报纸给我之前,就预先将我不打算看的版面挑择出来——我的助手乐于做这件事情,因为她正好要看每天的娱乐版和电视节目预告,以及时尚、旅游、电影、美容等等?她可能也不怎么注意文学版,否则,她一定也会被这个题目所吸引。
不知道这篇未署名的小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载的。不过,这应该是这部小说连载的最后一个章节了——习惯从后往前的我,第一眼就在文章的末尾看到了“全文完”的字样。
我用了五分钟的时间,读完了这最后一个章节。
“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虚构的、假设的、存疑的?而小说中的一切,却反而有可能是真实的。”
现在我完全相信这句话了。
我已经走出了办公室——当然,我是打算让我的助手找出前几周里所有的报纸。
我打算认真读完这篇小说今天的四十七版,被单薄地放置在书桌的边缘上,碰巧,开着的窗带来了一阵风,将它抖落在地。或许是它的运气够好,四十八版依旧被无情地压在下面。透过百叶窗那数不清的缝隙,早晨的阳光洒落在它的身上,右下角的地方——那篇小说所在的位置,仿佛被精心裁剪过一般剪刀手的春天第十五节作者:佚名隔着象征性的木栅栏,不远处是清晨的街道,每走几步都能看到一两处被汽车和脚踏车辗碎的蜗牛痕迹?新的蜗牛在这样的痕迹上滑过,滑过同类的尸体:在街的对面,以及这里——这里本身,到处都是迈向地狱的深渊,隐隐约约,遍布着腐败的气息是的,木栅栏的这边是墓地,安静的终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