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阳光明媚,尖沙咀天星码头停泊着一艘白色的中型客轮。这是一艘航行于香港印尼之间的不定期客轮,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发一班,乘客多为印尼华侨,或来往两地的商贾。客轮全长33米,船头印有三个醒目的汉字:贤德号。
下午两点,天星码头钟楼上的大钟准时敲响了。从1903年开始,它就从没有耽误过,每到准点就会尽职尽责地提醒着来往的乘客。钟楼是由实木和灰泥建造的,顶部装有一圈金属围栏加固楼身。此时从围栏看下去,有三辆黑色的英国摩利士oxford轿车从远处缓缓驶了过来,在阳光的照耀下,车头鼓起的大包显得格外醒目。轿车左拐右拐,最后稳稳地停靠在码头。
从第一辆车钻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大腹便便,满脸油腻。此人叫钱善波,香港运输署副署长。随他下车的还有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精悍的青年男子,他们分别提着一个长方形的皮箱,紧紧跟在钱署长身后。第二辆车下来的是一对老年夫妇和一个漂亮的女士。老年男人穿着一件米色风衣,戴一顶白色的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丰神飘洒,气宇轩昂。左边挽着他胳膊的是他的妇人,个儿不高,头发花白,穿着一件驼色毛衣和一条黑色的裙子。右边那位漂亮的女士30多岁,穿一件深色的洋装,身段婀娜,脸庞看上去白皙透明,显得特别干净。一头短发从耳上捋过,衬托出一双大大的眼睛,非常引人注目。她走在右边,轻轻搀扶着老人。第三辆车下来的又是几个提着皮箱的男子,穿着打扮跟第一辆车下来的两位青年男子一样。
钱善波走到老年夫妇面前,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引着他们,向检票口走来。
天星码头的检票员是一个高大的洋人,头发卷曲,鼻梁高耸,他那双凹陷进去的蓝色的眼睛盯着走来的钱善波,嘴角一翘,笑了。
二人用英语寒暄一番后,钱善波说:“我叔叔年事已高,想回雅加达看看,毕竟在那儿生活了30年,有感情啊!这位是我婶婶,这位是我堂妹,其他人是我叔叔的随从,你知道……”钱善波凑近洋人的耳朵,嘀咕了一句什么,洋人脸上立即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又厌恶地躲开钱善波的嘴巴。
“哦,是杨慕琦爵士的老朋友……”洋人频频点着头,他知道香港运输署副署长的话是毋庸置疑的。他还知道,前港督杨慕琦爵士当年在港抵抗日军,后被日本人当作战俘监禁在台湾、沈阳等地时,结交了不少华人朋友,眼前这个戴墨镜的老者也许就是那时候跟爵士相识,并结为至交的。既然是运输署副署长的亲戚,又是前港督的朋友,他不想为难他们,只是他觉得老者身后几个随从一个个提着皮箱,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当然不知道,皮箱分别装有四支m1卡宾枪,四支波波沙冲锋枪,以及两杆莫辛·纳甘狙击步枪。
钱善波从制服内袋摸出一沓船票,递给了洋人。洋人扫了一眼,用检票钳在一沓船票上夹了一个洞,还给了钱善波。他对船票实在没什么兴趣,清一色的头等舱,一看就是有钱人,他现在对一个年轻人背上背的方形帆布包特别感兴趣。
“里面装的是什么?”洋人用英语问。
“老人心脏不好,路上必须准备一些治疗心肌梗塞的药,另外老人有高血压,包里有测压仪,听诊器……”柳东一口印尼腔英语,发音别扭,软绵绵的,洋人皱起了眉。
“打开看看!”洋人命令道。
“只是一些药品……”他肯定不能打开,里面是一台德制英尼格玛发报机。北方正是通过这台发报机,指示他们联络钱善波,乘坐这班“贤德号”的。目前,香港各个车站,大小码头到处都是保密局的人,钱善波是离开香港最有效的挡箭牌。他很配合,知道共产党马上要夺取政权,今后整个中国都是共产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