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张幕是在童教授家吃了午饭走的。他本来想等童笙回来,见见当年热恋自己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午饭吃完很久,也没见到童笙的影子。
当年,要不是他的心被杨桃占据,说不定他会娶了童笙。可惜,缘没修到那个份上,怎么撮合都是白搭。张幕不想再等,又不是只来这一次,这段时间他会不断地跟教授家发生关系。再说,十多年过去,人早已被岁月揉捏成另外一副模样,尤其女人,变化更大。他怕被失望击倒。既然如此,还不如让童笙永远保存在光滑水灵的过去,让美丽永恒,那是对美丽最大的赞美。于是,他借口说还有点重要的事要办,并嘱咐教授尽快把名单凑齐,一个星期以后来取,便起身匆匆告辞。
教授有午休的习惯,吃完饭总想靠床上打盹。上岁数的人,食物一旦进入肠胃,就如同一剂药力十足的催眠药,让人眼皮发沉,意识模糊,但今天不行。张幕的突然到访,让教授睡意全消,他靠在沙发上,回味着张幕的每一句话,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沮丧,心里像有只猫爪,挠得教授浑身难受。
就在教授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着落时,有个陌生男人叩响了教授的家门。
来人二十七八岁,面色黝黑,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头发微微曲卷,看上去精悍敏捷。从穿着上看,这个人非常体面,一身质地考究的白色西服,锃亮的西班牙皮鞋,随手提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黑色羊皮包,有点像海外的生意人。他自称姓苏,大名苏行,行动的行。
“这位先生就是童江南童教授吧?”苏行有山东胶东的口音。教授也是山东人,籍贯菏泽,这让教授对来人有了一点好感,先前的不舒服渐渐散去。
“是的,我就是。”
“这位是……”苏行转向一旁的刘子晨。
“老夫拙荆。”教授文绉绉地答道。
“哦,失敬失敬!刘女士,你好!”苏行身子向前倾了一下,表示谦恭。
看来,来人对教授家的情况了若指掌,这让教授不免有点紧张。
“苏先生,请问有何事赐教?”落座后,教授干脆开门见山,对于眼前完全不熟悉的来客,教授觉得没有必要太过客套。
苏行似乎有点腼腆,他呷了一口夫人端来的茶,低声说道:“我是从北方来的。”
教授的脑子彻底蒙了,“北方?”这两个字不像从教授嗓子眼儿滑出来,倒像是从脑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是的,北方。河北,西柏坡。”
“这是什么地方?”教授不解。
一旁的刘子晨冷冷地对苏行说:“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家跟什么坡没有任何关系。”
“是不会有什么关系了,”苏行平静地说,“北平已经和平解放,这个月下旬,我们就要从那儿搬到北平去,今后你们只能跟北平有关系。”
教授和夫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一连串的西柏坡、北平、北方,把老两口彻底托入云端,半晌掉不下来。
教授舒展几下眉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探着问:“请问这位先生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苏行嘴角上翘,笑着说:“童教授,我受组织委托,专门来香港接你们到北方的。”
教授和夫人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受组织委托”这五个字跟张幕说得一模一样,而后者的语气比张幕更加有力,更加权威,更加不容置疑。
教授使劲咽着口水,不知道怎么应答苏行。是上前紧握对方的双手上下摇动,说终于盼到你们来了,还是面不改色稳如泰山?他感觉怎么都不合适,因为在他之前有个张幕。
“情况很紧急,烦琐的细节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尽快收拾一下,东西越少越好。”苏行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