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头发往后退,坐到窗前,她没看向蓬发,不是因为不屑,而是出于怜悯而不忍看。
“然后,终于……”
蓬发用手背擦着嘴。
“遇见,跟我,一样,残忍的,杀人凶手。遇见那个,杀人和尚。”
蓬发抬起眼,越过阿由的肩膀望向玄之介,玄之介也迎着他的视线。
“我帮和尚,杀人。杀了,很多人。因鲜血,飞溅,眼睛看不清,喝酒,肚子穿洞,挥舞刀时,摇摇晃晃,脑筋,不正常,说话,也不正常,我,还是,继续杀人。”
杀人和尚。是兴愿寺住持,是三十年前那起事件。
“之后,你,砍了我。”蓬发对着玄之介说,“你来砍,杀人和尚,砍了我。我,想砍你。到最后,我还是,跟那和尚同伙……打算砍你。”
玄之介闭上眼,皱着眉头,垂着的下巴几乎快顶到胸前。他似乎在拼命回忆碰触不到的遥远往事。
“你,砍了我。那时,寺院,已经起火……但是,你,还是,冲进火中。你,为了,找和尚,冲进火中。我,直到断气,一直看着你。”
这么说来,玄之介是死在寺院内?
“我,成为阴魂。”
蓬发再度望向阿由,他温柔的眼神里夹杂一种极为悲哀、求助的神色。
“直到,最后,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然后死了。所以,成为,阴魂。”
蓬发缓缓地摇着头。
“现在,明白了。看着你,我,明白了,”
蓬发又将手贴在阿由手上,让她手上的刀刀尖对准自己。然后,为了让阿由能够挥刀,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你,不会,像我,这样。”蓬发像在鼓励阿由,坚定地对她说,“你,能够,救我。你,只要,砍我,就不会,变成,我这样。”
阿由望着蓬发,又看看手巾的长刀,再望向蓬发。
蓬发笑了,连蓬乱的头发似乎也跟着一起笑了,摇晃着。
阿由重新握住长刀。她双眼发光,脖子挺直,却像被人操纵般全身软绵绵的。
“是兴愿寺。”蓬发说,他对着玄之介,像在恳求一般加强语气说,“你们,都被,那寺院,束缚。去找。去……回忆。跟我,一样。”
然后他望向阿铃,开心地说:“我,走了。”
阿由的手动了,长刀挥下。
船屋静谧得如暴风雨过后。
满地狼藉的杯盘也像暴风雨肆虐后的景象。摔坏的容器与食案、撕裂的纸门、被糟蹋的料理……而比这些更惨重的,则是“受创的人”。
令人惊讶的是,在经过这么多事,众人仍恍恍惚惚无法行动时,最先恢复过来并付诸行动的竟是多惠。受到多惠的鼓舞,阿铃和阿先也打起精神,三人一起在邻房铺上被褥,让昏迷的阿高和冰冷颓软的岛次并排躺着。
阿铃以为岛次这次真的死去了,但是阿先探了探他瘦骨嶙峋的手腕和脖颈,发现还有一丝脉搏。
“这人还活着,不久就会苏醒过来。”
男人们此时总算有所行动,只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茫茫然地袖手旁观。辰太郎头子像刚从水里爬上来的小狗,抖了抖身体,环视房内,拉起看来疲惫不堪弯着身子低声啜泣的阿由。
“总之,我先带你回办事处。”
下楼时他发现昏倒在楼梯上的阿藤,扶她起来后才离开船屋。阿由一直在哭泣,她的侧脸和无力下垂的肩膀已失去了先前找人吵架的挑衅架势。
玄之介和阿蜜不知何时也消失了。阿铃一直盯着战战兢兢环视四周、像在寻找可怕东西的高田屋七兵卫,他缓缓望向阿铃,犹如探看来历不明的人物,表情益发黯淡。阿铃虽然习惯挨七兵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