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乱流
背后的嗡嗡声更多了。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对待,如果这是数码相机拍的,我有办法做假。但这是光学底片。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是没办法做假的。“
这个时候,我相信唯一的办法是用铁一样的事实和她耐心的讲道理,而不是强调她的种种谬误和偏差。把一个处于不正常状态下的人当作完全正常对待,对于她的恢复只有好处,反之大惊小怪的话,只会收到相反的效果。
果然,林翠沉默了下来。虽然还是浑身发抖,但是已经不像是要继续和所有人争执下去。嗡嗡声也随之消失了,所有人都看着林翠苦苦思索。
我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没有经历过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和自己记得的不一样,但我知道这种感觉一定分外痛苦,似乎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林翠终于开始用手腕敲击自己的脑袋,轻轻地。我守到了好时机过去抓她,即使有那么多人在身后,我也相信足够大方自然。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别想太多了。”我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就算这动作在“大方自然”上有所欠缺我也顾不得了,“都会好的,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事实当然不那么简单。让病人睡去是容易的,守候病人的人要心安就不那么容易。出了病房,几乎所有人都在听医生讲述病情。
医生不过是老生常谈,简直同电视里一模一样。“病人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可能是头部受了冲击”,“我们还要再观察一下”,“做个Ct”,“现在只能给她用一些调节情绪的药”云云。都是废话且毫无新意。
虽然刚才在病房可以“放肆”一把但回到外头我还是知道自己不宜介入过深,虽说林翠没有亲人,但是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她的同事们为宜。
原本采访是可以在这一天结束了——铁牛已经捞上来了,尽管受俞老所托,我答应了在消息确实以后再发稿,但也尽可以回到上海等他的消息。不过既然社里给我批了五天时间,我乐得用足。当然,我也有些放心不下林翠。
医院的Ct报告说脑部全无损伤,记忆偏差只是功能性问题,并非器质性的。于是乎第二天就把她打发回家乐。研究所里当然没有要求她上班,就算她虽身体没问题,其他人恐怕也受不了和她继续“对质”。
铁牛的报告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出来,同样毫无悬念地证实了“铁牛的确是铁的”,年代检测也无问题,它绝对不是现代的,甚至比元朝更古——这一点并无关系,古人很可能用当时的“古铁”铸造具有吉祥意味的镇压铁牛。至于它为什么不生锈,只有天知道了。
人总是习惯用“只有天知道”来解释自己不明白的也不愿意花力气去想的事情,好像说了这句话就与己无关了,从此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我说这话大致上也是这意思,甚至已经准备好在报道里做个“存疑”。没曾想到,事实发展到后来,居然变成了“只有我知道”。
而我建议,一旦你碰到哪件事情变成“只有我知道”以后,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吞下肚去,不要试图让更多的人相信它。当然,除非你打算把它写下来,注明了是“纯属虚构”的小说,满足于拿它换几个稿费钱。
离开都江堰之前,我打算到林翠家里去看看,跟她告个别。虽然知道以后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但是她记忆出了问题,总让人多少觉得放心不下。
按照她给的地址,我打的来到那片小区。小区的楼别分布很古怪,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顺序,大概是在不同的时间里分期建造起来的吧,房子也显得新旧不一。我正踌躇间,看到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女孩,向老少问路正是我的习惯。
“小妹妹,12号楼在哪里你知道吗?”
“你找谁?”小女孩还很有紧惕感。我不知道自己哪儿点长得像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