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的疑惧与厌弃松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
“我并不是在促请你聘用我,”白罗说:“这方面您早说过我太老,也许你的说法不错。不过,既然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一些你的事情,我以为我们未尝不可和气地一块谈谈你现在发生的一些烦恼。你不要忘记,上了年纪的人虽然说行动不快,却有许多可供吸取的经验。”
诺玛仍是满心怀疑地望着他,还是那副睁得大大的,令白罗很感不安的眼神。
但是,她似乎逃身乏术了,此刻,至少按白罗的判断,她好像要倾诉一番。不知是什么理由,白罗永远是一个容易让人交谈的人。
“他们认为我有精神病,”她直截了当地说:“而我——也觉得自己有精神病、疯了。”
“这就太怪了,”白罗很轻松地说:“这种情形,名堂多得很,而且都很堂皇。心理分析专家、心理学家们都会轻快地脱口而出。不过,你说的有精神病,只能说是一般普通人心中的印象。再说,你有精神病又怎么样呢?或是你看着像有精神病,你以为你有精神病,甚至你可能是有精神病,又怎么样呢。这并不是说情况很严重呀。这是人受了很多折磨才引起的,通常只要治疗适当,是很容易治好的。发作的原因是因为心理的压力太大,太多烦恼,为了考试用功得太厉害,情感上太钻牛角尖,在宗教上信仰太深,或是缺乏一种宗教信仰,也或许有很好的理由恨上了父亲或是母亲!或者,当然了,也许在爱情上遭受了挫折。”
“我有个继母。我恨她,我也很恨我父亲。这还不够吗?是不?”
“不论恨哪个,都是很寻常的事,”白罗说:“我想,你一定很爱自己的生母。她离婚了还是过世了?”
“死了。她两、三年前死的。”
“你非常爱她?”
“是的,我想是的。我是说我当然很爱她。她是个不中用了的人,你懂的,她常常要到疗养院去。”
“你父亲呢?”
“父亲在那之前就长年在海外。他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到南非去了。我想他要跟我妈离婚,可是她不肯。他去南非搞矿产生意。反正,他在圣诞节时候总会写信给我,寄圣诞礼物或请人带些东西给我,就仅此而已。所以对我来说,他好像并不真地存在。
他在大约一年之前回来,因为要料理我伯父丧事以及许多财务上的事。他回家来时,他——他就带了这个新太太回来了。”
“你就忍受不了这个事实了。”
“是的,我受不了。”
“可是,那时你母亲已经去世了。你该知道,一个男人再婚也是很普通的事。尤其是他与太太分离已经那么久了。他带回来的这个太太,是不是他以前要跟你母亲离婚想再娶的那个女人?”
“喔,不是,这个女人很年轻的,她也很漂亮,而且摆出一副我父亲是她一个人的那种气势!”
她停顿了一下,又用一种全然不同有如孩子般的语气说:“我以为他这次回来喜欢的会是我,对我特别关心——可是她却不许他这样。她反对我,她要把我挤出去。”
“可是在你这个年纪,这不要紧呀。这不是很好嘛。你现在并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你可以自立谋生,好好地享受人生,选择自己的朋友——”
“在我们家,你是不晓得的!我指的是选我自己的朋友。”
“如今女孩子在挑选朋友方面,难免要忍受别人的评论的。”白罗说。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诺玛说:“我父亲跟我五岁时记得的全不同了。他以前常陪着我玩,成天跟我玩,他也很欢天喜地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愉乐了,他成天发愁也很凶——完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