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色星期天》
问题,想要问您——”哗啦啦!一阵风声。头顶庞大的树冠疯狂地摇摆起来,将夜幕硬生生地从天空中撕下,裹在了大地之上。下雨了么?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隆隆的滚雷声,甚至噼里啪啦的落雨声,在死一样的寂静中,那么清晰。我就是一滴雨滴。过去的日子,我一直浮在云层里,随风飘动,流淌过白天和黑夜。突然,一片乌云,就像吸血蝙蝠的阴影,猝然笼罩了我,沉重的寒冷,将我凝结成一滴,于是,我从云层中坠落,坠落,坠落……啪!我砸在地上了。粉身碎骨的一瞬,我失去了一切知觉。我死了么?像跳楼者,面目全非,身下一滩鲜血汩汩地流着?我一定是死了,四周是那样的黑暗,犹如尸衣,紧紧包裹着我,没有一丝缝隙。我被埋在废弃的枯井里,身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冰冷、坚硬而沉重的泥土,唯一的气息就是尸臭,我的尸臭,我的万劫不复的腐烂……太痛苦了!让我这具死尸翻个身吧,或者,至少,活动一下手脚——可是,不能。大概,这就是梦魇吧。是梦!没错的,太好了,就是梦。那次,我在夜色中走进椿树街果仁巷胡同那栋四层灰楼,受到惊吓之后,就做了这样一个梦,现在,不过是梦的重温。
那个梦里有什么?我得想一想,我得好好想一想。对了,有一个坐在房间的墙角里哭泣的女人,她哭得好凄惨好凄惨,嘤嘤的,我想上去问问她怎么回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听见清脆而略有撕裂感的“喀嚓”一声,她的脖子断了,像陈丹的妈妈一样,从白色的骨殖和韧带中间喷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溅得我浑身都是——好多好多的血啊,我的衣服,我的双手,我的脚面,我的视网膜里,一片鲜红,鲜红,鲜红!耷拉的人头,嘴巴还一动一动地发出哭声。恐怖么?不过是梦,不要害怕,梦总有醒的时候,也许马上就要醒了……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哭声,嘤嘤的哭声。咫尺的距离!黑暗中尽管看不见,但哭声真切极了,不是从口腔里发出的,而是从嗓子眼里,从鼻腔里,从肌肤下面的血管内部!毛骨悚然。在上一次梦中,我……我大叫着往房间外面跑——跑!这次我还是要跑!我……我……跑不了。她流下了泪水。刹那间恢复的意识,像雷电击中树干,瞬间的光芒,照亮的却是绝望。我的手和脚都被绳索绑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挣扎的可能;我的嘴完全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就不要挣扎,不要呼喊好了。为什么我还要挣扎?还要呼喊?因为……因为我记得那个梦,那个越来越恐怖的梦!门已经消失了,四面都是铁一样冰冷的墙,我死命推那堵墙,完全没有用。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天花板像闸门一样往下压,而脚下不停翻滚着的血水却越涨越高……终于,我被牢牢卡在天花板和地板的狭小缝隙之间,仰面朝上,血水已经漫过了我的耳际。没有血水,没有,但是马上就要有了,因为她听见了那个人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他停下了。哭声也像被掐断了一样,骤然消失。死寂。一道蓝色的灯光,鬼火一样,在这洞窟中幽幽地闪亮。
她才看见,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被紧紧绑缚住手脚的女人,被堵住的嘴边,黏满了泪水和鼻涕,像发瘟的鸡一样颤抖着。蓝色的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女人的身上,验尸似的,一动不动。那个女人的鼻涕和泪水一直在流,无声地流,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乞求,像一只猫爪下的老鼠……她愤怒了!杀了我吧!快杀了我们吧!何必要苦苦地折磨我们?!假如世界上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等待死亡——所以,赶快杀了我们吧!混蛋!她疯狂地耸动着身体,像一条刚刚被捞上岸的鱼。那人看着她,像看着一条刚刚被捞上岸的鱼,在做无谓的挣扎。好了,鱼的力气耗尽了,不动了。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电筒蓝色光芒的照耀下,尖锐极了!电筒突然灭了。那人与黑暗迅速融为一体,无声无息,看不见容貌,分不清男女,他(或者她)只是很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