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丑路
萨特思韦特先生一直不太确信是什么使他去登曼家做客。他们和他不是一类人——也就是说,他们既不属于上流社会,也不属于那个非常有情趣的艺术圈子。他们是很平庸的人。萨特思韦特先生第一次遇见他们是在比亚里茨”,他接受了他们邀他做客的请帖,赴约,呆烦了,然而奇怪的却是一次次去了又来。
为什么?六月二十一日,当他坐着他的劳斯莱斯汽车驶出伦敦时,他这样问自己。
约翰·登曼四十岁,体格健壮,在商界有一定地位,受人尊敬。他的朋友们不是萨特思韦特先生的朋友,他的观点更与萨特思韦特先生不同。他在他自己那一行是个非常机灵的人,但在此之外却是毫无想象力。
我为什么这样做?萨特思韦特先生又一次问自己——
而唯一能找到的答案在他看来又是如此模糊,如此荒谬,以致于他简直要弃之一旁。因为唯一的原因是,那所房子(一所舒适、设备完善的房子)的其中一个房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那个房间就是登曼夫人自己的起居室。
它很难被看作是她个性的体现,因为,就萨特思韦特先生目前的判断来看,她根本没有个性。他从未遇见过如此彻底没有表情的女人。他知道她在血统上是俄国人。约翰·登曼在欧战爆发时曾去过俄国,曾与俄军打仗,在革命爆发时侥幸逃生,带回了这个身无分文的俄罗斯难民姑娘。面对着来自他父母强烈的反对,他娶了她。
登曼夫人的房间丝毫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质地很好的把房间装饰得非常出色——格调上有点男性化胜过女性化。但有一样东西与整个房间很不协调:一面中国漆器屏——一件奶黄与淡粉相间的东西。任何一家博物馆都会很高兴拥有它。它是件珍品,稀有而美丽。
它与房间浓重的英国背景极其不协调。它本应是房间的基调,放置的一切东西都应和它精巧地协调。然而,萨特思韦特先生不能归咎于登曼夫妇缺乏品味,整所房子的其它一切东西都极其完美地协调。
他摇了摇头。那件东西——尽管微不足道——却令他困惑。他完全相信,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一次又一次地来这所房子。可能,它是一个女人的一时兴致——但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满意,当他想起登曼夫人的样子来时——一个沉默、面貌严厉的女人,讲着准确的英语,以致无人会猜到她是个外国人。
汽车在他的目的地停下来,他下了车,思路依然停留在那个中国屏风上。登曼夫妇的那房子的名字是“榛木坪”,占地五英亩左右,在梅尔顿市,离伦敦三十英里,海拔五百英尺,住在那儿的人们大部分收入富足。
管家礼貌地接待了萨特思韦特先生。登曼先生和登曼夫人都出去了——去参加一个彩排——他们希望萨特思韦特先生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等他们回来。
萨特思韦特先生点点头,便照这些吩咐做了:进了花园。草草地查看了一下花圃,他溜达到林荫路上,不一会儿来到一扇开在墙上的门前。门没上锁,他穿过门,出来进入一条狭窄的小径。
萨特思韦特先生左右看看。一条非常迷人的小径,阴凉碧绿,高高的灌木篱——一条迂回曲折的老式乡间小径。他想起了那个盖着邮戳的地址:榛木坪,小丑路——也想起了登曼夫人曾经告诉过他的当地人给它起的名字。
“小丑路,”他温柔地自言自语道。“我想知道——”
他拐了个弯。
不是当时,而是事后,他疑惑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觉得惊讶见到他难以捉摸的朋友:哈利·奎恩先生。两个男人紧紧地握了握手。
“所以你来这儿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是的,”奎恩先生说,“我和你在同一所房子做客。”
“逗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