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甩不掉的噩梦
亲、一个叫何大壮的工头带领着,事故发生之时,何大壮正在工地上指挥那些工人们灌浆,却不料一声巨响,尘烟起处,何大壮连同连同他手下的十几名工人化为尘泥。
当时接到台州市的电话,正在酒会上与外宾谈笑风生的何正刚霎时间面色如土,跌坐在地,老泪纵横,哽噎无语。
对于何正刚来说,那一天倒塌的不仅仅是一座建筑物,还有他的政治生命;埋在废墟里的不仅仅是遇难者的尸体,还有他一世的清白。
此案惊动省府,高层震怒之余,联合调查组入驻台州,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将何正刚免职,隔离审查,经过了整整半年失去了自由的羁押生活之后,主抓基本建设的副市长锒铛入狱,何正刚平安的回到家中,只是,此时他已是无官一身清。
削职为民的何正刚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回到家就一病不起,何母和保姆小猪衣不解带的在医院里伺候了他整整两个月,他的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但是,精神上的刺激仍然深深的刻在他的脑子里,对于如此惨烈的后果他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下意识的拒绝并遗忘。他的意识陷入了谵妄状态,经常在房间里踱过踱去,大声的和自己辩论着,有时候出了门,在马路上会突然声色俱厉的训斥路过的行人,就像当年他在办公室里训斥自己的下属一样。
有一天,市委一上班,就看到走廊里的黑板上有几行漂亮的粉笔字,通知大家立即到会议室开会。大家进了会议室,惊讶的发现何正刚正神态威严的坐在主席位上,对着大家怒声训斥,催促国际展览中心大厦的工程建设要加快,资金要落实到位,项目工程款如果实在紧张的话,可以用郊县的土地补偿给建筑商……大家听了好半晌,才恍然悟及,原来黑板上的会议通知是这位已经削职的何正刚自己写上去的。
强烈的对现实的排斥作用,引发了何正刚意识的迷乱,他仍然生活在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坍塌之前的日子里。
从那以后,保姆小猪只要稍一不留神,何正刚就跑去市委召开会议,何明万般无奈,就将父亲接到了福建武夷山疗养了一段时间,并从香港请来了一个名叫杨思鹏的专职心理辅导师,帮助何正刚放弃对现实的抗拒意识。又经过了整整六个月的心理治疗,何正刚这才慢慢的恢复过来,接受了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已经不复存在的现实。
可是矫枉过正,何正刚又陷入了悲观人格的自我折磨之中,他日复一日的泪流满面,动辄嚎啕大哭,为那些埋葬在冰冷而沉重的水泥预制板块之下的亡灵们而悲伤,并把过错全部归结到他自己身上,希望能够以苦刑补赎自己对遇难者所犯下的罪行。
为了让父亲彻底康复,何明阅读了大量的心理学书籍,精心研习变态心理学及异变心理,并针对父亲的病情,制订了一套治疗方案。
一天晚上,何正刚又陷入了悲苦的懊恼之中,他呼唤着何大壮的名字,用拳头使劲的敲自己的头,痛哭流涕倒在地上,他不住声的大声责骂自己的轻率与固执,乞求死者们的谅解,全是他何正刚的过失,才让这些热血的生命沦为阴狱孤魂,让他们的家人沦为孤儿寡妇。他何正刚为多少个家庭带来了不幸?无论何种责罚,都无法补偿他给这些家庭带来的终生的痛苦与悲伤。
正当何正刚悲恸万分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一个脸色略带几分僵硬的人站在门外,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着何正刚,何正刚呜咽着,抬起头来抹着老泪,仔细的看了看门外的人,他的哭声突然止住了:“大壮?你是大壮?”
门外的那个人头上戴一顶安全帽,身穿脏得看不出来颜色的劳动布工作服,他呆呆的看着何正刚:“大表哥,是我。”
何正刚迟疑不决的站了起来:“大壮,大壮,你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