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电视一样老盯着她。当听说她要去的地方是鹰岩乡时,竟有几张嘴争着给她介绍鹰岩乡的情况。
汽车拐上了一座大桥,我看见桥头立着刻有“黑河大桥”字样的石碑。河对面出现了一片乌黑的屋顶,鹰岩乡到了。严永桥的家在松林村五组,离这乡镇还有七八公里的山路。这路飘忽出没在山谷中,身边有树丛和鸟鸣,人进入这里像一个豆粒般的黑点,其在世界上的重要性大打折扣。董枫折了几枝黄色的小花在手上,回过头来反驳我说:“你的这种感觉不对。人要是只是一种简单的动物,当然很渺小;但是人有智慧,有复杂的精神活动,有任何动物都望尘莫及的创造力,所以人是了不起的。”我说:“了不起的创造力中也包含着了不起的破坏力,是不是?”董枫笑了,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说:“我不跟你争辩。我们说正事,你想过没有,严永桥怎么会娶个这里的女人做老婆呢?临走前我在医院查过他住院时的资料,老家在外省,毕业于建工学院,桥梁公司工程师。他怎么会把家安在这深山老林里呢?”
这真是个谜。不过,快到他家了,从他妻子那里也许能了解到这一切。并且,我要看看严永桥的照片,以便确认他与撞进我家来的不速之客是不是同一个人。另外,这个已死去的人如果真能显形,他也一定会回家看看。
我们是在下午3 点左右到达松林村的。一个正在奶孩子的妇女指着山崖下的一座房子说:“哦,汪英就住在那里。”
我们东弯西拐地顺着山道走下去。这是一座背靠山崖而建的房子,呈丁字形,侧面的那排房子没有前墙,是堆柴草的地方,另有一个猪圈,有猪在里面发出嗷嗷的声音。屋檐下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正用脏兮兮的手在玩玉米棒子。
“汪英在家吗?”董枫对着屋内喊道。
房门开着,但没人应答。我突然想,如果这时严永桥从屋内走出来,将会如何让人震惊。
“谁呀?”一个身材壮实的女人从屋后绕了过来。她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上衣,手上拎着一只很沉的水桶。也许这山里的女人还没有戴胸罩的习惯吧,她走路的时候,很大的胸脯便在衣服下一颤一颤的。
董枫向她说明了来意,表示严永桥去世一个多月了,医院让我们来看望看望她。我们还将特地带来的几包香肠、奶粉送给她,说是给她和孩子补补身体。
汪英有些木讷,只有眼光里流露出意外和惊讶。怔了一下才说:“太劳累你们了,这样远来看我。”
我们进屋坐下。就在这一刻,我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种恐惧的感觉无以言说。因为我抬头便看见了严永桥的遗像,宽额大脸,眉毛很浓,正是几天前撞进我家来的那个人!天哪,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遗像下的案头还燃着香火,轻烟散在屋里,我感到鼻孔里有点发痒。汪英说:“这都怪他自己,不该从医院里跑出来。他倒是撒手就了,可我们孤儿寡母的,好苦啊。”
汪英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擦眼睛。董枫这时却显得比我镇静,她对汪英说了些安慰的话,并表示要去看看严永桥的坟。坟就在离房子不远的山坡上,一堆新土还没有长出草来。坟前有一块很简单的墓碑,“严永桥之墓”这几个字使我触目惊心。
这时,光线不知不觉已变得很暗。汪英望了一眼天空说:“要下大雨了,我们回屋里去吧。”空气已变得很潮湿,耳边是蚊子的嗡嗡声。我们回到屋里,汪英不知从哪里掏出几个鸡蛋来,走到灶台边要给我们煮点吃的,我拦住了她说:“我们一点儿也不饿,别客气了。”
我背对着那张遗像坐着,开始和汪英聊天。
山里的暴雨真是吓人,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满山满岭顿时变成一个轰轰作响的大音箱。这使我们在屋内说话都不得不提高了声音。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