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的帽缘认真抬眼望着。她靠过来倚近灯光,站在雨淋不到的地方。她两眼无辜而委婉地说着话,同时越过他走进玄关。
“他们出去了,”他说,“不过你还是可以进来。我——我没把握能泡出像样的茶……”
“我会。”她告诉他。
所有的拘礼都随之融化。她笑了。结果湿淋淋的大衣、帽子往玄关那儿一挂,她转眼就在厨房里煞有介事地忙上忙下。他则适度地假装忙碌。再也没什么比人家备饭时大刺刺地站在厨房中央让人更感过意不去的了。就像眼巴巴看着别人换车胎为你效劳一样。只要你挪动,一副真要动手帮忙的样子,准会和正在忙的伙伴撞个正着。结果你八成会把换胎的朋友挤到脸贴地面,存心整人似地唯恐天下不乱。他们没多说什么,但桃若丝倒是挺兴高采烈地张罗着茶。
博士书房炉火前小桌上铺开了一块桌巾。窗帘都拉上了。煤屑一添,炉火又熊熊攀高。她眉头深锁,聚精会神地为吐司面包抹上牛油。昏黄的灯下,他见到她眼窝的黑影。热腾腾的松饼、橘子果酱及浓茶。刀在烤脆了的吐司上稳稳地唰唰掠过,涂在上头的肉桂透出暖暖的香甜……
她倏的抬起头:“嘿,怎不喝你的茶啊?”
“我不喝,”他断然地说,“告诉我,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将刀轻放于碟子上,悄然发出“锵”的一声。她撇过头去答道:“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我得出来透透气。”
“你吃点东西,我不饿。”
“喔,你不懂,我也不饿呀。”她说,“这里好好;这雨、这炉火——”她伸展了一下筋骨,像只猫那样,瞪着壁炉台边缘。两人之间,一只茶杯冒着热气。她坐在一张暗红色布面、老旧塌陷的沙发上。他抄来的诗篇面朝上,丢在炉边地上。她朝那纸稿点了点头。
“你跟菲尔博士讲了吗?”
“我稍微提了一下。但没说你认为这上头大有文章……”
他发现自己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就像胸口挨了一拳似的,他凭着一股冲动站了起来。他两腿轻飘飘地站不稳,只闻茶壶高扬的哨声。他走向沙发时,意识到炉火辉映中,她那明亮而坚定的双眸。有那么片刻她望着火焰,尔后转头迎向了他。
他不自觉瞧着火,火焰威猛的热力烘着他的眼睛,朦朦胧胧听见呜呜哼着的茶壶及模糊而急骤的雨声。他停止吻她。良久,她一动也不动地倚着他肩头,两眼紧闭,眼皮苍白。他不再唯恐自己不受青睐,狂跳不已的心也舒缓下来。温馨的感觉像毛毯一样里住两人。他雀跃着,同时又感到愚蠢得可以。回过头,看到她迷迷蒙蒙的眼睛睁得老大,正盯着天花板看,令他十分讶异。
他一开口,嗓门好大,在自己内耳隆隆作响:“我——”他说,“我不该——”
那迷迷蒙蒙的眼光栘向他,仿佛从深邃的远处往上眺望似的。她手臂缓缓绕上他颈子,再次将他脸压低。亲密、心跳剧烈的时刻,茶壶哨声歇止了,有人断断续续朝他耳里低吟,哈进一抹湿暖的气息。骤地她抽身让开,笨拙地站起来,在灯光下来回走着,脸颊泛红,旋又在他面前停下。
“我就知道,”她厉声地说,“我是个麻木不仁的畜生。我真是糟糕。马汀刚死——我却在这儿……”
他猛地起身,一手揽住她肩膀:“不要去想它!试着别再想它了,”他说,“都过去了,明白吗?桃若丝,我爱你。”
“你想,我难道不爱你吗?”她逼问,“我永远不会,也无法像爱你这样去爱任何人了。我好怕。昼思夜想都是这感觉,陷得这么深。但这种非常时刻,我却满脑子只有这个,真是糟透了……”她声音在颤抖。他不觉把她肩头握得更紧了,好像要拦阻她往哪里跳下去似的。
“我们都有点儿疯狂,”她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