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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面前的脸太熟悉了,是瑰道士最难忘记的脸庞。许多往事一齐涌上心头,酸甜苦辣都倒在胃里,不是滋味。

    “怎么了,瑰道士?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你看出来了?”俊秀的夭夭扶着墙问道。脸上时不时抽搐一下,可见疼痛有多么强烈。她看着瑰道士复杂的眼神,以为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促使她疼痛不已的根源。

    “哦,不是。你跟……”瑰道士抿了抿嘴,“太像了。”

    “跟谁?”夭夭问道。

    “跟……”瑰道士抬起手来捏了捏塌鼻子,说,“跟我过去的一个朋友,很像,真的,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这里的人形容别的东西很相像时,喜欢说这两个东西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那时,经常有卖瓢的小贩来,但是不带一个铁瓢铝瓢,木瓢都不带一个,谁要买的话,小贩就地坐下,从背上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炉子、一包粉末、一个装有型砂的木盒子。引燃炉子,将粉末倒进,一会儿粉末就烧成流动的红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一层类似灰尘的幔子。将液体浇入型砂,用盒子盖上冷却,再将盒子打开来,一个铝瓢就做好了,勺水、淘米、盛糠都有了结实的工具。

    所有卖出的铝瓢都是这样做出来的,都是一模一样,不差毫分,如果不在上面系一根红绳,或者刻上名字的话,哪个瓢是谁家的还真分辨不出来。所以人们习惯把这些非常相似的东西都称为“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即使是两个人长得相像也这样形容,仿佛两个人也是从小贩那个魔法一般的木盒子里浇出来的。

    瑰道士瞥了一眼堂屋里的各个墙角,墙角里堆放着许多农具。

    这时,选婆跑回来了,提了一箢箕的石灰。

    “这是干什么?”夭夭指着石灰问道。

    选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答道:“待会儿要用到的。”

    在这几个毗邻的村子里,消息比风传得还快。一点儿小事发生,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扔了一个石子,层层波浪推出去,一下子波及周围,荡漾开来。选婆他们还没有动手对付招惹夭夭的鬼,爷爷这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不过这也难怪,爷爷本来就是这一块地方最会捉鬼的人,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人们肯定第一个想到要告诉的自然就是爷爷了。

    当邻居跑来告诉爷爷的时候,爷爷正在家门前的石墩上磨刀。说是磨刀,其实就是在石头上将镰刀菜刀来来回回地拖两下,真正要磨刀还得等到磨剪刀的小贩来。

    爷爷磨完刀,用手指在刀刃上捏一捏,看是不是薄了一点儿。邻居说完,爷爷慌忙把手指放到口里吮吸,手被刀刃伤到了。爷爷抬眼望了望家门前的枣树,赶走了一只在枝头聒噪的麻雀。爷爷把手指拿出来看看,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珠子正在伤口上膨胀。

    “这么快就出来了?”爷爷皱了皱眉头,“我以为还要晚一点儿呢。”

    收了刀,爷爷进屋坐下,抬头看了看堂屋的房梁。一口漆黑发亮的棺材搁在两根粗壮的房梁之上。

    那不是姥姥的棺材,而是爸爸给爷爷新做的。姥姥的棺材仍放在她的房间里,天天用干枯的手指在上面敲几下听听清脆的声音已经成为她的生活习惯,像吃饭睡觉一样重要。而爷爷费了许多的力气才将棺材吊到房梁上悬起来。

    我当时还在学校学习,当妈妈打电话嘘寒问暖的时候顺便提到,说爷爷拜托爸爸要我们村的三爷帮做一具棺材。三爷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兄弟,年轻的时候做木匠,老了其他木工懒得做了,专门做棺材。

    我听了后很反感,心想姥姥拼死拼活要棺材,是因为她确实老了,以防万一。像姥姥这个年纪的老人,一般家里都准备好棺材了。而爷爷才六十多一点儿,现在健步如飞,能吃能喝,怎么也要提前准备棺材呢?并且,我实在对爷爷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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