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金大爷还记得,第四天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收工比较晚。易师傅的学徒背着工具箱离去的时候,已经是霞光满天的傍晚了。
木床做好后,金大爷没有立即更换旧床。金大爷的老伴说,新床的木头还是湿的,要放两天等木头风干了些才能用。不然人睡了容易生病痛,因此金大爷就把湿重的木床立在堂屋里。当天晚上,金大爷的老伴在半夜里惊醒了,拉住金大爷的手把他摇醒。
金大爷睁开睡意蒙眬的眼睛,问老伴道:“你做噩梦了吗?怎么三更半夜把我给闹醒?”
他老伴悄悄地对他说:“老伴,你听听,我们堂屋里是不是进贼了?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呢。莫不是小偷的脚步声?”
金大爷一听老伴的话,立即竖起两只耳朵细细地倾听堂屋里的声音。等候了半天,金大爷却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你是做梦吧?要不就是耳朵里进了渣滓。没有任何声音呀。”金大爷为了确定没有声音,又听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声音,安心睡觉吧。儿子寄给我们的钱我都藏得好好的,你就别疑神疑鬼了。睡觉!睡觉!”
金大爷的老伴听他这么一说,便以为是自己多疑了,于是打了个呵欠,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里。
一晚平安无事。
第二天,金大爷把新木床搬到外面去晒,晚上又搬回到堂屋里。他细细地看了木床上雕刻的花纹,觉得那花纹跟易师傅给别人做木匠时雕刻的花纹不一样。不过他没有太在意,说不定易师傅也许厌倦了一成不变的风格,突然心血来潮教给了学徒新鲜的花样。从雕刻的花纹里可以看出,易师傅这个学徒的技艺已经相当高超,其水平已经不在易师傅之下了。
难怪易师傅如此放心地把所有的任务交给学徒来完成,自己却一天到晚在椅子上打呼噜。金大爷说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晚上,金大爷又被他的老伴摇醒了。
“干什么呢?”金大爷揉了揉厚重的眼皮,不愉快地问道。他刚刚在梦里数儿子寄回来的钱,刚数到一半就被身边的老伴吵醒了,心里自然不会愉快。他侧头看了看老伴,老伴早已把脑袋高高地翘了起来,正在听什么东西。
“奇怪了,刚刚还有声音的,怎么一叫你就没有了呢?”金大爷的老伴嘟囔着嘴说道,一面失望地将脑袋放回到枕头之上,手还抓着金大爷的胳膊。
“你是不是最近吃少了猪油,眼不亮了耳朵也不灵了?”金大爷略带嘲讽地说道,翻了个身闭眼又要睡觉。
“是真的,我是真的听到了声音。你以为我吃多了没事做,故意半夜把你吵醒啊。我又不傻!”金大爷的老伴不满意他的态度,抱怨道。
金大爷只好转变口气:“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傻。但是我真没有听见你说的什么声音。睡觉吧。明天还要做事呢。你用被子把耳朵捂一下,就不会听到什么声音了。哎,跟你睡个觉都睡不踏实。”金大爷实在困得很,说完话就立即睡着了。
金大爷的老伴睁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又慢慢睡着了。第二天她在屋里仔细察看了一圈,发现什么东西也没有少。别说锅碗瓢盆,连头天用过的绣花针都还待在原来的地方。
也许是前两个晚上半夜被吵醒的缘故。第三个晚上,金大爷的老伴没有吵他,他自己却醒了过来。金大爷看了看睡在旁边的老伴,她一脸的宁静。他又看了看窗外,一棵寂寞的梧桐树在月光下静默着。一个黑影扑棱一声从梧桐树里飞出,不知到哪里去了。那应该是深夜等待老鼠出洞的猫头鹰。
扑棱声之后,世界又是一片清净,像死一般清净,连土蝈蝈的鸣叫声都没有。当然了,这是半夜了,土蝈蝈也要睡觉。金大爷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侧了侧身子,准备重新进入水一般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