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当看见熟悉的男人身边还有其他人时,她吃了一惊,慌忙转身要走。那个男人连忙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解释缘由。
姥爹一个人站在小槐树下看着他们俩拉拉扯扯,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这样纠缠了好些时辰,终于看见那个姑娘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走了过来。看来他终于说服了那个姑娘。
那个男人笑嘻嘻道:“好了。您开始作法吧。”
姥爹瞅了那女鬼一样,一本正经道:“姑娘,我从来都是帮人不帮鬼的。这次破例是因为他跟我兄弟的交情。你既然进了村子,就要安守本分,不要做出作孽的事来。你可听清楚了?”
那个男人连忙帮腔道:“她绝对不会做出对村里人不利的事情来。我跟她这么些日子了,从未见她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您就放心吧。”那个女鬼在他身后连连点头,一副楚楚可怜的乖模样。男人说完,她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姥爹将纸人扶起来,对女鬼道:“你走到纸人这里来。”
女鬼显然还有些犹豫,侧头看了看那个男人,怯怯道:“要不算了吧,我们还是像原来的那样在这里约会吧。”看她表情如小孩子害怕打针一般。
那个男人则像家长一般劝慰道:“没事的。你听从他的吩咐,很快就会好的。他的法术很高深,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人物呢。我听他说了,这个纸人只是你暂时借用的身体,是收住你魂魄的躯壳。进了我的家,这个纸人就不用了。放心吧。”
女鬼听他这么说了一番,才缓缓迈开步子朝纸人走去。
姥爹见那女鬼渐渐融入纸人内,立即轻喝了一声:“走!”那个纸人就略显犹豫地迈开了步子,像是大病初愈的人第一次下床活动似的。见纸人开始走了,姥爹叫男人一手牵着纸人的手,另一手握紧红线。
“带着她往你家里走,记住捏住红线的手不要松。”姥爹嘱咐道。
爷爷虽然没有告诉我当时的天气,但是我能想象到,那一定是个阴风阵阵的晚上,天才黑不久,月亮不太圆,或者说瘦如弯弓,也没有多少月光。穿着小红袄的纸人跟一个面带书生气的男人手牵手,缓缓地朝红线的另一端走,一如一对新婚夫妇踏着红地毯朝礼堂行走。这对男女背后有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在旁照看,生怕红线断了,或者生怕新郎的手松开来,或者生怕纸人被夜露沾湿,破出两三个大煞风景的洞来。
村里的人都自觉地待在家里,门外连条乱吠叫的狗都没有,家养的鸡鸭更是早早地回了笼。他们,还有它们,似乎有意保持一种沉默的状态。而路上行走的一活人一纸人更是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仿佛真走在冬末的冰块上,也许下一步就“哗啦”一声,两人连带着所有的希望都陷进冰窟里。
所幸的是,在姥爹的辅助下,他们俩没有出一点儿意外。他们顺利地走到了红线的另一端。
姥爹待他们俩都将脚缩进门内,迅速关上门。就在这一瞬间,外面的狗开始吠叫了,鸡开始咕咕咕地乱鸣了,而墙角、窗下的土蝈蝈开始聒噪了。那根红线立即被从屋里跳出来的小孩子弄断了。
爷爷笑道:“那个你叫绵叔的,当时他家住在画眉村的最外边,那晚他就趴在窗口看着你姥爹带着那个男人和纸人慢慢地经过了他的窗前。弄断红线的也是他,他是画眉村调皮出了名的人。你姥爹在世时还教训过他呢。”
那个我叫为绵叔的人,其实是一个七八十多岁的老头,但是论辈分,我妈妈都比他大好几辈。他见了我妈妈都要叫曾姥姥,见了我也恭恭敬敬地叫童爷爷。我和妈妈都很不习惯一把年纪的他这样叫我们,跟他说过很多次以后不要这样称呼。可是他是个很认真执行辈分的人,像头倔驴一样不肯改。后来爷爷出面说了,他才勉强答应折中的称呼——让妈妈叫他绵哥,而我自然叫他绵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