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活着的底线
兰接了过来,这只手几秒钟前握的是刀。“一百万!”康兰惊叫了一声。
“是的。这是我送给明天治病的。即使能救出澳中,他也必须东躲西藏,再也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也就是说他再也不能呆在丹邑县。他必须逃亡。你和明天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这笔钱可以保证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然后他才会心安理得地呆在你身边?然后你才会心安理得地作他的老婆?你做梦!”康兰恶狠狠地说,手里的支票却没有扔出去。
“嫂子,你想一想。”白思茵诚恳地说,“他若死了,你还有什么?没有了经济来源,明天的病永远也无法治好。你拖着这么个孩子,以后又怎么生活?即使他洗清冤枉无罪释放,你又拥有了什么?一个感情已经破裂的男人和一个毫无温暖的家庭而已。”
康兰不说话,僵硬地靠在冰箱上,像一根没有生机的树枝。
“嫂子,明后天我就开始实行这个计划了。他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朋友?”
康兰不说话,手指痉挛地握起那片白纸:“公安局的叶扬,他们十几年的交情,正在升副局长,不一定帮你。”
“我有办法的。”白思茵笑了。她再没说什么,轻柔的抚摸了一下明天的头。
明天的头微微晃了一下,又停住了,让她抚摸在上面,然后看着那个像童话一样的女人飘出了自家的门。
康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默了很久,她扑过来抱住自己的儿子放声大哭:“儿子!儿子!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长大!给妈妈赚钱,赚很多钱,能买下全世界的钱!你看见了吗?就这一张纸,就把你爸爸买走啦!”
明天费了很大劲儿从康兰纠缠的手指里抠出那张纸。他看了看,那就是一张纸,写着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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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过了很久,白思茵又来了,送给明天两根人参和一盒阿胶,康兰没有收下。她的态度很冷淡,把儿子推到阳台上去晒太阳,自己和白思茵坐在客厅里说话。
“你又来干什么?”
“三天后就开始庭审了,想必你们也接到了通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大厅上肯定会混乱,所以我希望你和明天不要去旁听,这会给孩子造成精神方面的压力。”
“去不去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法律也没有剥夺家属旁听的权利。我还告诉你,一百万还给你,我不要了。”
“嫂子,这……这是为什么?”
“世界上有很多男人为了钱卖自己的老婆,可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女人为了钱卖自己的丈夫?自从拿到这笔钱,我每日每夜都在煎熬着,我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一闭眼睛就看见李澳中和你在一起。也许我已经不爱她了,但他没有资格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自从嫁给了他,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后代,我一天天地衰老下去,熬尽了青春。除了付出,我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东西,放弃了社会、放弃了家人、放弃了朋友,直到熬成一个干瘪的老太婆。到现在,你忽然告诉我,我付出了一辈子的东西原来毫无意义!儿子要死了,老公要跟人跑了,我还有什么?一百万吗?呸!我一想起他将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去快活,就行一把火烧焦了我的心。我宁愿他死了也不愿他快活。他没资格!”
明天在阳台上冷漠地倾听着她们的对话,他听到康兰越说越激动,失去了平时社交时的温柔,像一个破笛在尖叫。白思茵的声音很柔和,他几乎听不见。对话声高低不平,像一段崎岖的小路。他又开始怀念路了,可是只怕永远也没机会走了。
也许我就要死了。明天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我有这个感觉。世界上惟一能够预知死亡的就是肌病患者,他的生机是一点一滴被消耗的,像一盏油灯,能看见剩下的油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