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破晓时分,这间医院里一片寂静。空气里飘着一股药味,大厅的地砖上一滴一滴的血迹延伸向走廊的深处。
有一个肥胖的躯体蹲在血迹上,穿着花衬衫,戴着白色的口罩,一边咒骂几句,一边用抹布擦拭。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这是昨天半夜送进来的一个伤者流下来的,据说是被一伙流氓给砍了个半死。
“肠子都流出来了,要不然能那么难擦?”不远处一位瘦瘦黑黑的妇女提着拖把和水桶,边走过来,边说道。声音在医院寂静的大厅环绕,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小声点儿,别乱说。”毕竟流出肠子的患者还躺在医院里,说不定此刻正在听她们说话。花衬衫的胖阿姨想到这里对瘦阿姨使了个眼色。
此时,门外进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高个男子,他长相俊逸,可惜眉头紧锁,目光中透出一丝疲惫。
“韩医生,这么早!”胖阿姨殷勤地招呼道。
韩千寻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向血迹延伸的方向走去。确实很早。离上班时间还有2小时,应该没有医生这么早来上班的。不过,他睡不着,早上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眠,脑海里全是田菊的影子。
他摸摸自己的黑眼圈,抿了下嘴巴,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干坐着。他的目光里尽是死寂,偶尔露出悲哀或愤恨的恐怖神情。办公室外的走廊特别安静,他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从昏沉中醒来,外面已经熙熙攘攘。
他站起身,感觉全身乏力,走出办公室,到医生专用的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多了一位同事,见他在这里,随口说道:“那家伙又来闹事了,你去看看吧。”
那家伙指的是韩千寻前几日开错药的一位患者。该患者叫王贵,大约45岁,本市人,住在郊区,是一名菜摊小贩。
韩千寻从鼻孔喷出一股热气,快步直奔大厅。王贵两只粗短胳膊正举着一张写着黑字纸牌子,叫嚷着申冤,引起许多人围观。
“喂,请你出去,不要胡闹好不好?会妨碍我们救人的!”工作人员耐心劝导。
“你们哪是救人,是杀人!他们医生给开错药,会吃死人的。”王贵喊叫道。
韩千寻站在走廊与大厅的接口处,用冷冷的目光看着王贵在大厅里瞎闹,内心长期的不忿从深处升腾上来。医院领导建议他回避,不要与王贵发生冲突,他也接受了。医院赔了钱,也道了歉,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处理掉了,没有想到今天,王贵来闹事。
此刻,他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你有完没完?”
“你这王八蛋!还理直气壮!”王贵看到韩千寻更加愤怒,丢下牌子冲到他面前,挥起拳头抡过去。
“谁怕谁!无赖!”韩千寻推了王贵一把。
“庸医!没有王法!他妈的!老子跟你拼了!”被彻底激怒的王贵再次冲上来。
众人拉住王贵,推开韩千寻,场面有点混乱。王贵粗胳膊粗腿,像头挣扎的猪一样被三四个人拉着。
“Fuck!”韩千寻骂了一句,被同事从大厅给推回走廊。
一直拉到办公室门口他的气才稍减,咬牙切齿道:“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流氓!”
王贵仍在医院大厅狂吼,引发了许多排队挂号的患者的围观。直到派出所的民警出现,对王贵进行耐心劝导,王贵这才从医院愤愤然地离去。
在午后2点钟的太阳炙烤下,暖烘烘的热量留在地面,到了下午5点钟,这股热量从地面往上蒸腾。
汗水从王贵的额头滑落下来,他喉结上下浮动,咽下口水,沿着通济河河边的公路往东郊走去。他家住在东郊。
“太他妈热了!”王贵不时用手拎拎胸前的衣服,脸上愤怒的气息还未退却。途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