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波龙术王
:“还有气力的话,不如先想想怎样向术王请罪吧!”韩思道握住剑柄的手心正在冒汗——他深知鄂儿罕远比自己强。
一听到对方这句话,想到在县城折损了五十个术王弟子之多,鄂儿罕带有西域血统的深刻脸孔一震,杀性顿被恐惧压了下来。他眼睛回复没有生气的模样,双手放开剑柄。
“别以为我是‘正护旗’,你这当副的就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鄂儿罕说着迈开脚步,继续登上山路石阶。“别忘了,那‘云磷杀’,是你亲手撒的。”两人深入山峡,林间的空气好像越来越沉重。路旁树干上,到处有用钉子吊挂的小物,有的是刻着符文的竹牌,有的是写着咒语的布条,也有人形或鸟兽状的粗糙木雕,似乎都是施法下咒用的物事,四周气氛更显得诡异。
终于到达一座山门,门顶上本来刻着的“清莲禅寺”四个大字早就被人挖掉,两条门柱上的木刻对联也被刀斧削去,改挂上一对写满弯曲符文、已因雨打褪色的赤红幡旗。
过了山门后,“清莲寺”已然在望。两层高的殿宇半隐在山峡深处,乍看竟有点像山寨要塞,寺后三面都是峭壁,前方横着一条溪流,只有一条木桥可渡。
本应予人安详与庄严感觉的佛寺,不知何故却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氛。
过了那“因果桥”之后,是寺门前一片空地,此刻甚为冷清。
空地旁边搁着一物,骤眼还错觉是地藏菩萨石像,细看才知竟是一具僧人尸身,成打坐圆寂之姿,身上皮肉和袈裟已因山雾湿气而腐烂,露出灰色的骨头来,虫儿在空洞的眼眶间钻进钻出。
——正是“清莲寺”原有的住持师父觉恩和尚。
“清莲寺”正门顶上牌匾已经不知丢到哪儿去。只见不管寺门、柱子和墙壁,全部密密麻麻绘满了咒文和贴满纸符,所用的都是鲜艳如血的红漆。那咒语的笔触急激潦草,漆迹散乱,似乎书写之人,正处于某种狂喜或失常状态之中。
如海的血红咒文,仿佛把整座佛寺都淹没、吞噬了。
鄂儿罕和韩思道在寺门前停下来,互相看了一眼。韩思道伸手凝在半空,犹疑着要不要推门。鄂儿罕不安地抓着黄须,神色沉重。
无法压抑的恐惧。
他们害怕,当然不是因为这一切阴森可怖的景貌。
而是在失去如此多人马之后,要进去面对寺里那个人。
——一个你每次看见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呼吸多少口气的人。
◇◇◇◇
山洞的深处难分日夜,但两边石壁上却插满了十来个火把,将洞内照得有如恒常白昼。
火焰再加上凝重不动的空气,令洞里异常闷热。一个男人精赤着身子,正在埋头苦干。
要不是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他定然让人错觉是个年轻人,那裸露的胸背肌肉结实得有如钢条,肌理深刻分明。老人左右两边身子,粗细颇不对称,身体有些部分异样地发达。这身肌肉形态,显然是因为长期做某种单调的操作劳动而产生。
在老人跟前的地上,整齐排列了一行三十多件石头,各有不同颜色和纹理,都不是这山洞自有之物。
——要是行家摸到这些石头,更可分辨得出每块的石质,不论粗细软硬皆有分别。
老人手里正拿着其中一块石头,沾了沾木桶里的水,压到一柄单刀的刃面上,以极精确的角度,一下一下地运劲磨着。
每磨一阵子,老人就将刀抽起来,刃尖对准石壁的火光,闭着一只眼睛细细检视,一会儿后又再继续磨刀。
老人极之专注,一直都保持着半跪地上的姿势,完全忘记了腿酸。只见他两腿脚腕处都被铁镣锁着,锁链连到了山洞石壁。
他始终专心地在磨刀,仿佛完全无视如家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