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看着关上的拉门好一阵子,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走到被窝边,在薄薄的棉被上坐下来。
“让你……担心了。”平田看着他。“抱歉、了。”
“没关系。”
和刚发现大将遗体后下来这里时比起来,平田果然说话是流利多了。眼睛虽然还是充血,不过左眼部分的血丝大致已经退了,看起来和在消毒氯气太浓的游泳池里游了五分钟差不多。脸部的痉挛也停止了。
只要一个星期就会复原,平田是这么说的。孝史鼓励自己,只有相信他了。
“那位医生说,明天要带你到医院去。”
平田缓缓地眨眼。
“我也认为那样比较好。就算进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你是时光旅人吧?离开这个寒冷昏暗的地方到别处去,对身体复原应该很有帮助。”
“你……怎么、办?”
“我要留在这里。”孝史立刻如此答道。如果经过深思熟虑,可能会说出更妥贴的回答,例如我也会到医院去陪你之类的,但是孝史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来。
“我在医院里陪你也帮不上忙。你不在的这段期间,我会在这里代替你工作。”
平田的眼皮,再度缓缓地动了。左边的动作很慢,明显比右眼慢很多。
“蒲生大将……自决、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孝史注视着平田的脸。
孝史是看过挂在平河町第一饭店墙上的大将经历,知道了发生在今天的“自决”事实。而平田应该也早就知道蒲生宪之于昭和十一年二月二十六日,二二六事件爆发当天举枪自尽的“历史上的事实”。正因如此,他现在也询问孝史以确认这个事实。
该怎么回答,让孝史很犹豫。要说明现在的状况吗?可是,告诉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平田这些事,又没有什么好处……
结果,孝史决定简洁地点头。“嗯,自决了。现在为了收拾善后,大家闹得不可开交。所以我也得帮忙才行。”
平田点点头,闭上眼睛。
孝史也换好衣服躺下来。在薄薄的棉被底下,冷得缩起手脚,看着头上漆黑的天花板与反射户外雪光而发白的采光窗。
明明已累得筋疲力尽,睡意却迟迟不来。脑海里宛如小时候画水彩画时,当作洗笔的水筒里头有种名为思考的水;各种颜色混在一起,水流形成花样沉淀,有些颜色鲜明,有些颜色与其他颜色混在一起形成灰色,有些颜色往下沉,有些颜色往上浮——
(自决啊……)
那是“历史上的事实”。但是,传到后世的“历史上的事实”当中,并没有将确认事件为事实之前所引起的纷争也一并正确地包含在内。后世流传大将是“自决”的,但是,他的“自决”是否为真正的“自决”?这样的疑惑以及相关发展经过,并没有传到后来的时代。
这件事是如此地错纵复杂。然而,流传下来的“历史上的事实”是“自决”,是不是表示在一切的纷纷扰扰之后,最终是以“自决”收场呢?或者是……
或者是?
孝史睁大了眼睛。
孝史所认知的“蒲生大将自决”这个“历史上的事实”,与现在他亲眼所见“大将的死”之间,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点。虽然只有一处,却是关键性的不同点。
那就是,孝史现在在这里。不,更正确的说法是,“孝史也在”才对。
平田在这里。时光旅人平田在这里。
他的存在会不会使“蒲生大将自决”这个历史上的事实发生变化?孝史不由得发出“啊”的一声。
这不是因穿越时空而发生的矛盾,而是更现实的——这种形容虽然很奇怪,但是对时光旅人而言,是简单而实际的。
(像烟一般出现杀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