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孝史自认声量没有很大,但是贵之显然吓了一大跳。孝史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鞠惠的话:“贵之是个胆小鬼”。
“不是说这里最好要维持原状的吗?”
丈夫、父亲才刚死,女人们就为了全然无关的事情斗嘴,做弟弟的则是对哥哥的死憋住笑暗自窃喜。原本以为还稍微比较懂事的儿子,竟然在尸体旁的抽屉东翻西找,他爸爸的尸身还没变凉呢!
壁炉的火焰摇曳着。在火光的照射下,贵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在……找东西。”
“找你爸的遗书?”
话才出口,孝史就觉得不妙。他事先便知道大将留下了长篇遗书。正因为知道,才脱口而出。但是一个没受过教育的粗工竟然说出这种字眼,实在太不自然了。
贵之很惊讶。“遗书?”他以不屑的语气故意强调了这两个字,接着又说,“你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说完开始着手整理文件。
孝史环顾室内。说到遗书,大将的遗书在哪里呢?刚才书桌上并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既然是长篇的,会不会是放在抽屉里……
(对了。)
看着刻意借收拾文件躲避他的视线的贵之,孝史想到一件事。关于大将的遗书,照片的说明写着“发现当时因遗族的顾虑,未对外公开”嘛!既然是对军部专擅提出谏言,并预测了战争悲惨的结果,想想当时(应该说是现在才对)蒲生家遗族的心情,会这么做也就无可厚非了。
贵之刚才可能就在这里看父亲所留下的遗书,因为内容至关重大顿时着了慌想藏起来,一定是这样。
孝史对他的立场或多或少感到同情。然而在同时,却也产生了一丝无可否认的厌恶。
即将赴死的人会写遗书,是为什么呢?不就是为了把自己的意念传达给身后至亲吗?不过,蒲生大将所留下来的遗书,以性质而言并不属于私人信件。因为那里面写满了对陆军的批判。
不仅是批判,还有对未来的分析,以及因此油然而生的忧国忧民的情怀。里面不是还预测了不久的将来,日本将对美国开战这些最不利的状况吗?这样的内容,不可能是“只”留给家人的。大将是军人,忧心军队未来的遗书理应是留给陆军中枢部的。大将的遗书形同一份以死明志的御状。
这样的遗书,却因为儿子贵之的一己之念而遭到弃置。
不过,这可能也是基于无奈吧!置身于这样一个时代,弱者毕竟无法忤逆强权。尽管大将的遗书在战后得到肯定,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极度危险、极度恶质的文章。如果轻易把这样的遗书公开,之后蒙受其害的是留下来的遗族。
再说,贵之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或许无法正确地理解父亲所写的内容。孝史之所以能够了解到那是对现状及未来的精辟分析,是因为他是来自战后的“未来”,但贵之是无法理解的。也许,他只会当作是父亲不得志的牢骚。既然如此,他将遗书按下不表,虽是自作主张,但或许也是为父亲着想的一种表现。
孝史轻声对他说:“我来帮忙吧?”
“这些事情你管不着!”
贵之的口气突然变得盛气凌人,可能是想起自己与孝史之间的身分差距。他站起身来,平稳地将文件放在书桌的一角。
“你来做什么?”
“因为你一直不下楼,我才上来看看。女人们在楼下不知如何是好。现在,你是这个家的家长吧?你要主持大局啊!”
“没什么好主持的。”贵之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只有等医生来。”
“真的不必通知警察或军方吗?”
贵之冷笑。在火光的映照下,脸上的笑容充满邪气。
“你从刚才就一直胡说八道。就算是个没受过教育的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