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写的,还是很丑,几行字扭来扭去,不时歪出去又歪回来。
有一段时间没写信给你。我很好,天气很冷,姐姐没有感冒吧?
工作很忙。上一封信也写过,我的组长是个非常严格的人,我一直挨骂。虽然我的工作是为国家建造伟大的军舰,可是有时候还是会想家。姐姐现在学会做面包了吗?
如果有休假的话,我们一定要到银座去玩,去看电影。我会再写信的。再见。
孝史把这张明信片反复看了两次,看完之后,准备拿下面的明信片,却停了下来。他突然觉得好羞耻。
阿蕗这个名叫胜男的弟弟,和孝史同年。为了国家,在可怕的组长——大概类似工厂作业长的上司吧——的叱责下建造军舰。他负责的,可能是上螺丝、抛光零件、搬运材料之类单纯的工作。照来信内容看,应该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想必他每天都要操劳一些与杂用相差无几的工作,过着被使唤、压榨的日子。
(我们一定要去银座去玩,去看电影。)
这是做弟弟的一个字一个字用心刻出来,写给住在主人家帮佣的姐姐的信。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随便偷看呢!
孝史小心地把明信片归回原位。关上抽屉,站起身来。
(有时候还是会想家。)
阿蕗的故乡在哪里呢?孝史突然想到。还有,提到那件睡衣的事时,阿蕗曾问他:“是偷来的吗?”这时候,他才第一次了解阿蕗开口询问的心情。这个时代还是那样困苦的时代啊!至少,对阿蕗和胜男这样的人是如此。
孝史转身走出了阿蕗的房间。回到走廊上,再往前走到第三道拉门前。这道拉门也一样没有上锁。打开一看,里面比之前任何房间都还要冷清,完全感觉不到有人住在里面的气息。榻榻米缺了一块,大概是某个已经辞职的佣人的房间吧。
于是,孝史再度站在那段台阶下方。
毛玻璃后面已经不见人影,也听不到人声。不管千惠姨和阿蕗之前在做什么,现在显然已经结束了工作,去做别的事了。他也注意到,玻璃的另一边似乎比刚才暗了一些。
上去看看吧!孝史的脚踏上台阶。
一步、一步,心脏果然怦怦跳个不停。但是这次胸口的悸动,和之前的有些许不同。怀疑自己陷入骗局的想法大大消退,现在纯粹只是担心怕被别人看到。在多了解周遭的环境之前、在多得到一些资讯之前,孝史不希望被任何人逮到。
一级、二级,孝史爬了上去。爬到第六级,正对着门口。握住玻璃制的门把,冰冰凉凉的。手心可以感觉到有棱有角的形状。
他试着转动门把,门把发出叽的声音。然后,门稍微向后打开了。
从十公分左右的缝隙间流泄出来的,是阳光——自然的亮光。附近应该有窗户。接着,孝史感觉到空气中飘来一股甜甜的味道。很香,很像是松饼或饼干的味道。
孝史从门缝中探头进去。
之前他猜这个房间是佣人的工作室,只猜中了一半。事实上,这里并不是房间,而是个稍微宽一点的走廊。地板是木头的,墙壁也只是漆成冷清的白色,左右两边既没有门也没有墙。前面的墙边靠着一张深约五十公分的细长桌子。仔细看来,好像是烫衣架。三口看来沉重无比的熨斗稳稳地坐镇在桌子的一端,粗粗的电线缠着横纹的布。
电线已经从墙上的插座上拔下来了。孝史深有所感地凝视着插座,那份外熟悉的形状已许久未见。
以指尖碰了碰熨斗,还热热的。就在熨斗旁边,有一个大概是利用烧红的炭来发热的,底部形状像水泥抹刀的东西,斜斜地靠着墙。这个也还是热的。所以刚才千惠和阿蕗两个人是在这里熨衣服啊,孝史不禁微笑。
就在这时候,右手边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