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只要发现什么变化,晚上你下班回来,我就会向你报告。
比方说一把婴儿放进澡盆就会噘嘴,或者踢毯子,已露出小小的牙尖等等。
我喜欢看你听这些事情时的表情。
吃饭时,你会先喝一口啤酒,然后说路旁的银杏树已经叶子掉光了,冬天到了之类的事。
那种时候的脸,还有晚上在被窝里睁开眼低喃,“啊,下雨了。”的那种表情,虽然带着落寞,但我很喜欢。
从你嘴里说出银杏和冬天和下雨这些字眼,让我觉得好像稍微懂得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真正的银杏与冬天与下雨的模样。
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尽量不碰到对方身体地睡觉,但有时醒来才发现手脚已自然交缠在一起。
宝宝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婴儿床里,虽然整晚不时扭动、呻吟、哭泣,但不知不觉中,你为失眠所苦的问题已不药而愈。
至于那是否是因为罪恶感已解除就不得而知了。
你本来就没必要有罪恶感。害死那个小男孩的是我。陷害你,让你怀抱着错误的罪恶感的元凶就是我。
你因为我一手导演的罪恶感,拿钱给我,带我去吃饭,甚至跟我结婚、一同生活。既然是成立在错误的罪恶感上,那么这种生活全部都是错误的。
我虽然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但只要一开始理性思考那些事,便脑袋混乱。
因为无法思考,所以就不去思考了。
呜……啊、嗯麻嗯麻,孩子开始牙牙学语,在屋里爬来爬去。
你不断买新玩具回来。
某晚,孩子拿到绘有图案的小小铃鼓非常喜欢,什么都想敲一敲,屋里到处传来热闹的声音。
看到孩子最后敲自己的脸,你哈哈大笑:“这小家伙,真是百看不厌。”
孩子敲多了终于感到疼痛,咧开大嘴哭泣,你立刻抱起孩子,有节奏地甩动铃鼓。
“好,跟爸爸一起唱歌。来,呜……啊,呜……啊,呜哇哇哇……”
明明正在吃饭,你却抱着孩子走来走去。一边不停上下摇晃那小小的身体,不时亲吻孩子的额头,于是我的额头也跟着发痒。
当你把哄开心的孩子放在膝上回到餐桌时,你已气喘吁吁。
你用汤匙舀起自己盘中的鱼肉想喂孩子,早巳吃饱的婴儿却猛然把脸往旁边一扭。
当你只好自己吃掉时,婴儿却像故意似地撞你的手肘,汤匙里的鱼肉顿时全洒在你的鼻子周围。
“呜!啊……臭小子……”
婴儿咯咯笑。大概是也喷进眼中,只见你一边频频眨眼,一边也忍俊不禁。
我急忙把面纸盒递给你。
“这小子,有、有一套。”你顺便替婴儿擦去口水,“啊……真开心。”你低语。
然后你突然停下手,用那榛果色、不可思议的眼睛凝视我。我想我大概像傻瓜一样地发呆着。
因为我突然理解,从刚才就一直感到的,这种宛如心脏圆鼓鼓膨胀的快感,原来就是开心啊。膨胀,雀跃,像气球一样几乎要飞起的感觉中,也混杂着少许是否会膨胀过度随之炸裂的不安。我当然知道开心这个字眼,但我从未感到开心。屋内的东西好似全都带着光环,仿佛是此刻才出现的。开心,好像和百合心有点相似。
我也忘不了小山蚂蝗。
那是在你推着婴儿车,我们一起去稍远的神社散步时发生的事。
绕行神社境内小径一圈后,回程我忽然发现,穿的毛衣上沾了很多褐色干瘪的三角形颗粒。
“是小山蚂蝗的种子,糟糕,这玩意相当难缠。”
你说着,开始拔下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种子。
我也边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