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过了一会母亲来找我,发现我坐在玻璃展示柜前的地板上,即使她拽我的手我也不肯动。
“怎么,想要洋娃娃?”
我想母亲很惊讶。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不听话,还向她要东西。
母亲看看价钱,对店员说,这个很老旧了呢,一边面带不解地沉思。不过最后,她还是把百合子(我在心里很自然地这么称呼她)买给我了。
也许是因为每次去医院,医生总是交代她,无论如何,最好让我爱怎么做就怎么故。
对了,母亲曾在怀孕时想搭公车却一脚踩空,腹部狠狠撞到台阶边缘,所以她认定我不说话都是她的错。
包装好的盒子里,也一同放入一些替换衣物和迷你奶瓶。百合子是树脂做的古老喝奶娃娃。蓝眼睛的周围种了像小刷子一样的长睫毛,把她放倒就会喀答一声闭上眼。涂着红色亮光漆的嘴唇非常小,其中塞着喝奶用的圆形短管。由于有那根管子,看起来也有点像她正要尖叫的惊吓表情。
回到家,我便钻进床铺与墙壁的缝隙里。只剩我与百合子后,我立刻剥下缀有红色蕾丝的深红色天鹅绒衣服,甚至连小小的棉质内裤,也忍不住扯下来看个究竟。
百合子的下腹部微微隆起,中央埋着与嘴巴一样的小管子,看起来格外淫靡。当时我当然还不知道淫靡这种字眼。
我凑近管子,试着窥看百合子的内部,但从狭小的洞口只能看见一片昏黑。
即便如此,百合子的心还是百合心,所以我已经不要紧了。
我每天都与百合子玩。
那些细节,像是病态梦境地在我脑海中鲜明重现。我让百合子裸体站立,把奶瓶的水从嘴巴的管子倒进去,水立刻从下腹部的管子滴滴答答地滴落。而这时候的百合子则一直面带惊吓地张着双眼。
接着我把她那圆滚滚的玫瑰色身体倒过来。腿根转了一圈的双脚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张开,其中的小小秘密花园便完全曝光,埋在里面的管子切口有点突出。我把奶瓶也轻轻插进那根管子,汨汩倒水进去。
百合子就是我,我是空荡荡的容器,开在身上的管子无法关闭,无法停止东西进去与出来。百合子的恐惧是我的恐惧,我的恐惧是百合子的恐惧。头下脚上的百合子紧闭双眼,从宛如小岛的嘴巴源源不绝溢出的水,浸湿了头发。
母亲毛骨悚然地旁观我成天与洋娃娃玩耍。
但我不知厌倦,娃娃的金发永远湿淋淋。
一再重复这样的游戏之后,我的内心似乎终于开始出现小小的变化。对于自己和世界,好像一点一滴地产生了免疫力。
我发现,就算开口说话,自己大概也不会坏掉。
不顾母亲的忧心,我被编入小学的普通班。
我已经可以以几乎不张嘴的方式进行简短的单字应答,位于后脑颈部一带的肉瘤,从外表也看不出来了。
虽说如此,我的内心仍有大半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只是睁着眼睛茫然眺望自己周遭的事物。我依然和百合子一样。
如今回顾才知道,打从我懂事起就一直浸淫在独特的厌恶感中。我无法贴切说明,就像舔着砂纸,就像裸身穿着痒得要命的毛衣……总之,周遭一切都有种带着不明敌意,又痒又痛又刺眼的感觉。
而大人尤其充满着压倒性的力量。他们的身体大小、气味、遣词用字及表情乃至笑法,都带有特别的威力,足以压垮我。因此能够与如此可怕的大人坦然对话的同学也令我深感费解又遥远。
小学二年级的班上有一个功课很好的女生,叫做小满。长得也很可爱,家境富裕,简而言之,就是任何班级都会有一人存在的女王。
唯有这个女生,不知何故在我心里的地位很特别。
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