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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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才见过父亲,但我决定再回去看看。
乌云汹涌飘过上空。不时降下的小雨被强风刮来,弄得衬衫温湿。七月都要结束了,却迟迟不见梅雨放晴。
抱着淋湿也无妨的觉悟,从车站漫步不到十分钟的路程途中,去年冬天请大家吃饭的事,不知何故,忽然历历如在眼前。那时刚进入十二月,我以提早吃尾牙的名义,相约在难波吃螃蟹。尾牙其实是借口,我真正的目的是要介绍千绘给父母及弟弟认识。如果事先声明一定会闹得一阵人乱,所以当天我才猝然带她现身。
那时候,一切都还好端端的。那晚的一切都笼罩在毁灭前夕的最后光辉中,想必会永远在我的记忆中徘徊小上。
母亲染了浅栗色头发,佩带顶级黑珍珠坠饰。一脸幸福、专注、而且灵巧地帮父亲挑出蟹肉,放到他的碟子里。
父亲也是,嘴上说什么儿子敬的酒会特别容易醉,脸上却浮现颇为得意的笑容。
我知道父母都一眼就中意千绘。看到当晚特别正经的弟弟,不动声色地试图加深千绘对他的印象,也令我暗自好笑。
热闹的觥筹交错中,当时的我对于自己与千绘结婚,生子,父母永远健康,期待孙子孙女到家里来玩的未来,没有任何怀疑。
一切都仿佛是上周才发生的事,连锅中冒出的热滚滚气味都仿佛犹在鼻尖飘散。
之后紧接着一波波袭来的不幸,无论哪一桩,当时在场的人中,应该没人料想得到。
先是千绘的失踪,不到两个月后就发生了。她突然不再来店里,也从住处搬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克服那个打击的头一波,今年春天,父亲被诊断出罹患末期胰脏癌。讽刺的是,这令我不得不脱离满脑子只想着千绘的状态。
得知无法开刀后,父亲坚决拒绝做化疗及放射线治疗。医生也说,就算勉强他做那些治疗,能有多大的效果也是疑问。
面对父亲将在不久的将来死去的事实,我们只能接受别无他法。所以,包括父亲自己在内,全家人都已有心理准备,认定父亲比母亲早走一步已是不可动摇的发展了。
可是,两个月前的某天,母亲竟发生车祸猝然丧命……
过去我从未深刻思考过神明或命运之类的存在,但如今似乎只能说,某种充满恶意来历不明的东西正在我的周遭布下阴湿的陷阱。
骤然间,大颗雨滴再次扑到脸上。
然而,前方已可看见家门。大门与玄关之间是个狭小阴暗的小院子,从我小时候就压根没长大过的南天竹正在风中摇曳。
即便按对讲机或敲玄关门也没人回应,我只好取出备用钥匙。
一走进家中,冷清空旷一如长时间弃置的空屋。父母不在时我也来过多次,却从未有如此空虚之感。家里的空气已经完全变质了。
我提不起劲立刻进屋,四下环顾之际,活生生的悲哀弥漫胸臆。
鞋柜上看惯的小花瓶已蒙上灰白的尘埃。母亲在世时,这个小玻璃瓶总会插上当季鲜花,干净的走廊微微飘来打蜡的气味。当时纵使谁也不在,仍可感到屋子本身在呼吸。
我从脱鞋口散落的几双拖鞋中随意套上一双,行过走廊时,顺便探头看了一下厨房与洗手间。自己这张今早没刮胡子的疲惫脸孔,映在灰蒙蒙的镜中,我不禁伸手碰触脸颊。
我一边以指尖摸索着胡碴,一边在家中搜寻。
父亲会到哪去呢?
周日他会去外婆住的安养院探望老人家,但今天并非周日。
自从剩下父亲独居后,他说心血来潮出门散步的次数增加了,但天气这么糟的日子也会出门吗?说不定是身体不舒服上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