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所以我也没心情还手了。”
“丧失战意啰。”
“是啊。不过,不能怪相马揍我。我知道他想说:你们懂什么?”
橘默默点头。
话题断了,夺命似的音响频频敲打鼓膜。喜多将花生丢进嘴里,却不咬,直接吐在地板上。
他仿佛闻到那天的臭味。
记得那是即将国中毕业之际,他第一次喝醉酒吐了。抱着小巷子的电线杆,全身满是呕吐物,那股味道又让他再吐一次。他在不停涌上的吐意中挣扎,一心想逃离这个状况,于是他大声呐喊。推开支撑他身体的朋友,不停呐喊。
“王八蛋!那种女人,去死算了!——”
他边呐喊边哭泣,却又笑了。内心某个地方在哀叹父母的离异,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蹒跚的步伐用力撞击水泥墙,殴打朋友,又再度猛撞水泥墙,然后倒卧在路上。尽管满身是血,他依旧不停呐喊。独自留在路上,他还是继续呐喊:混帐!混帐!
这是他唯一一次为了家人又喝又吐。
当什么父母,毕竟也是不成熟的个体啊——
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开了,但他知道得太早,脑袋还无法接受这个道理。这一股焦躁将内心的空虚转换成喜多好斗逞强的金字招牌,逼使他彻彻底底我行我素。
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龙见的身上。他父亲在他上小学之前过世,母亲在郊区经营小酒馆,辛辛苦苦维系生计。母亲与客人的暧昧传言不止发生一次,回家总是在深夜,龙见小时候每晚总是独自躲在棉被里哭泣。他那无厘头的乐天个性绝非出自于天性。
相较于两人,橘可说是生长在无可挑剔的家庭中。父亲任职于区公所,母亲则是钢琴老师,生活不虞匮乏。
然而,喜多思考是谁在比较这些?什么样才叫幸福、什么样才叫不幸?这其中有什么分界点吗?
橘在富裕且正常家庭下成长,然而他的言行却是最能够窥见赤裸裸的伤口和深不可测的黑洞。那是远比喜多或龙见的痛处更加血淋淋的现实,无可救药的无底洞,说起来这或许是激烈且毫不留情的自我毁灭欲望。如果那只是对于不幸的幼稚憧憬,他总有一天可以回到“少爷”身份,然而,橘这个家伙却不像只是玩玩而已。
想到这,喜多一如往常,又对橘产生些许恐惧。橘不具有不幸的金字招牌却依然我行我素,喜多在恐惧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知是怀疑还是嫉妒的情绪,总之不禁让他萌生扭曲的情感。
“橘——毕业后打算怎么办?”
喜多有种罪恶感,他明知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你说怎么办……是指哪方面?”橘倾头。
“要考大学吗?”
“怎么可能?”橘笑道。“我还能上哪间大学啊?”
“你可以重考啊。”
“我才不要哩。”
“你们家不会放过你吧。”
说到这,喜多内心的罪恶感果然膨胀了。
“谁管他们,”橘掏出七星香烟点燃,“他们早就放弃我了。”
正常家庭的不良少年都会说这句话。喜多再度陷入扭曲的情绪。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找份工作吗?”
“不会,”橘摇头。“我打算继续扫大楼。”
“什么?”喜多哑然。“你要继续打工啊?”
“是啊。”橘简短点头,反问道:“你呢?”
“我嘛——”喜多露出不悦。“我还没决定。”
“我觉得你应该念大学。”
喜多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说出这句话。说的人是橘,这让喜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