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师。他就像个人偶一样,净说些再明白也不过的事。每当我一开口说什么,他就渐渐地远去。而我为了填补其中的空缺而说话,但越说我们就离得越远。很可笑吧?”
饭洼第一次笑了。
这一定是自言自语。因为现在的我就像空气一般,所以才能够像这样交谈吧。
“我拼命地说,因为再怎么样,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堆积了十三年了,但是总是会溜走。人常说一旦说出口来就会溜走,但那其实不是溜走。它就像躲藏在牢槛般黑暗的地方,我们拥有许多把名为语言的牢槛钥匙,却没有一把是对的,越试越不对。当我告诉他情书的事的时候,他……”
“情书?”
我听起来是这两个字。
饭洼的声音停住了。
“情书……指的是什么?”
“关口老师……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情书。”
“咦?”
饭洼的剪影僵直了。
沙——雪落下了。
“饭洼小姐,你读了信吧?”
“咦?”
“若非如此,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情书?那是情书吧?妹妹写给哥哥的。”
“咦……”
那就是牢槛的钥匙。
“啊……”
啊,锁开了。
这种心情——我很明白。
记忆的大门开启,重要的事物获得解放。
它被解放的瞬间,便凋零为语言这种庸俗之物,被拆解到体无完肤的地步,转眼间便化为云雾、化为烟尘,消失无踪。
忆起,便是扼杀回忆。
“啊。我……”
“饭洼小姐,要是你说出来的话……”
说出来的话就完了。
说出来的话……“我读了信。”饭洼的回忆死了。
“你……读了吗?”
“嗯,我读了。”
剪影女子把脸转向如空气般的我。
“然后,我把它交给了铃子的爸爸。”
“爸爸……松宫仁一郎吗?……”
“嗯”,饭洼大大地动了起来,“阿铃、阿铃一定是……”
“阿铃?你是说明慧寺的阿铃吗?”
“啊,是我,是我杀的……”
“你杀的?你杀的是指……”
“让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的是我,是我杀了铃子的。铃子哭着逃进山里,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了。红色的火焰、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好多老鼠逃走了。我把信封,把写着致仁先生的信封放进火里烧掉了!”
“那是什么意思?”
饭洼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我慌忙靠近,扶起饭洼。
“我……”
“喂,振作一点。益田,喂!”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杀的……”发出惨叫的是牧村托雄。大雄宝殿正后方贯首的草堂——大日殿前,托雄浑身瘫软。
草堂人口处,头破血流的中岛佑贤那张如同岩石般的脸侧向俯卧,漆黑的血流了一地。
人口的门开着,那里有两名僧人,圆觉丹伫立在他们身后。
那时鸟口极度震惊。
震惊这种刺激要变换成人类的情感,似乎得花上相当久的时间。所以无论鸟口再怎么样注视尸骸,都涌不出悲伤或懊悔这类人性的情感。
尸骸这种东西,只是个物体。
物体既没有尊严也没有威严,那种东西说起来只是种头衔,并非尸体这种物体本身所具备的,那是附加上去的。可能因为泰全老师遇害时他没有看到尸体,所以才会感到那么空虚吧